李善长始终笑眯眯地看着。
他今日也观看了两场激战,心中暗想,以后绝不能与老天师为敌。
徒弟都如此厉害,老天师本人得强到什么地步?况且他教出的皇子皇孙,日后地位必定更加稳固显赫。
李善长瞥了眼陆中亨,见他脸色阴沉,显然也在后悔与老天师作对。
次日清晨。
最后一场比试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。
紫金山脚下,人头攒动,他们仰头望向山顶上凌空而坐的三个和尚。
“今日钦天监会派谁迎战?不会又弄个孩子上场吧,对方可是三个人!”
“西域和尚真不要脸,单打不过就搞群殴。”
“还什么菩萨、金刚,呸,我看是狗屁!”
微服私访的朱元璋站在一块巨石上,位置绝佳,眺望着紫金山巅,身后跟着锦衣卫。
他也好奇,今日钦天监会派谁出场。
唰!
空气仿佛颤动了一下,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紫金山上空,白袍飘飘,迎风而立,银发随风舞动,仙气十足。
“是老天师!”
“老天师竟然亲自下场了!”
山下顿时炸开了锅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。
朱元璋眯眼望去,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老天师。
那一瞬,他心头巨震!
“这老天师……咋长得跟咱爹一模一样!”他内心翻江倒海,“太像了,实在是太像了,只是气质不同,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?”
朱元璋心绪大乱。
朱世珍悠然回到了天机楼。
“嘿,老子这逼装得可够大的!”他得意洋洋。
符离公主和楚方玉笑盈盈迎上前,朱世珍张臂一揽,左拥右抱。
“这才是贫道真正的生活啊!”他一屁股坐下。
符离公主站在他身后,轻柔地为他捶背,纤手按得恰到好处。
楚方玉则跪坐在他身前,细心地为他敲腿。
他眯起眼,一边享受这惬意,一边暗自思量。
今日撞见了朱元璋,那老朱肯定也瞧见自己了,估计心里正翻江倒海呢。
咋才能认下这个儿子呢?
在老朱眼里,现在顶多觉得贫道跟他爹长得像,绝不会真当我是他爹。
哼,急啥?老子不着急。
要认亲,也得朱元璋这当儿子的主动来认我这爹。
到时候,弄个太上皇当当,多美!
坤宁宫里乱成一团。
朱元璋风风火火冲进来,抓起茶壶连灌了三杯茶。
马皇后站在旁边,见他一脸惊魂未定,忙问:“重八,咋啦?”
“妹子,咱今儿见着老天师了!”
朱元璋眼里满是惊奇与疑惑,“他……他长得跟咱那去世的老爹一模一样!”
“啥?”
马皇后惊得瞪大眼,急忙追问:“上次你还说老天师声音也像你爹,这也太邪乎了吧?”
“可不是嘛!”朱元璋又猛灌一口茶,“咱差点就以为他真是咱爹了,可咱清楚,咱爹早死了,还是咱亲手埋的。”
马皇后皱眉沉思,脸上露出几分狐疑。
朱元璋叹了口气:“咱是太想爹了,唉,把老天师当爹看了。气质上差得十万八千里,可那暴脾气还真像。”
“重八,万一老天师真是你爹呢?”马皇后试探着问。
“咋可能?死人还能活过来?”朱元璋摆手否定。
“虽说听着离谱,可老天师救活了我和雄英,不也挺离谱的吗?”马皇后反问。
“那不一样!你们当时没死。”朱元璋摊手,“雄英后来告诉我,他那会儿还有口气,只是御医不敢靠近,没仔细查,就说他死了,其实他还能迷迷糊糊听见咱说话。”
“重八,我总觉得有点怪,老天师对咱朱家人特别好。”马皇后眉头微蹙。
“对咱可不好。”朱元璋揉了揉额头。
“对了,你过两天不是要去凤阳吗?新皇陵建好了,你……要不打开墓地瞧瞧?”马皇后犹豫着提议。
“不行!那可使不得!”朱元璋连连摇头,“那不是扰了咱爹和哥嫂的安宁吗?”
“你当初草草葬了公公,如今你是皇帝了,厚葬一下也应该啊。”马皇后劝道。
“不行!咱当吴王时就想过这事,刘伯温拦住了。”朱元璋说,“他说怕泄了山川灵气。”
“这我知道,当时你要迁坟,那肯定不行。”马皇后点头,“但不是迁坟,是原地重修墓,再请道门天师和佛门高僧做法,稳住灵气,让朱家世代昌盛。”
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动摇。
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。
钦天监这边热闹起来。
朱六九提着一堆礼品,登门求见老天师,说是替儿子赔罪。
朱世珍一般不接客,但朱六九来了,他破例见一见。
这可是朱家的恩人啊。
一道光芒笼罩朱六九,他瞬间腾空而起,落在了天机楼顶层,愣了好半天才回神。
“拜见老天师!”朱六九恭恭敬敬行礼。
“六九啊,来,坐这儿!”朱世珍笑呵呵招手。
“晚辈这次来,是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向您赔罪。”朱六九叹气,“就这一个独子,从小惯坏了。”
“你儿子要不痛改前非,迟早闯大祸,连累你们全家。”朱世珍脸色一正。
朱六九心头一颤。
最近他也在琢磨这事,他己查出儿子朱桓在定远县当县令时干的那些勾当。
皇上拿他当恩人,可皇上最恨贪官污吏。
按大明律,朱桓贪的那些银子,够砍好几回了。
“天师,我这次来,还想请您给我儿子指条活路。”朱六九恳求。
“只有一条路,带你儿子主动去陛下面前请罪。”朱世珍首言,“陛下念旧情,会饶他一命,你将来还能当个富家翁。”
朱六九听罢,沉思片刻,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下定决心后,他如释重负,恭敬跪拜:“谢老天师指点!”
“别这样,说起来,贫道也姓朱,咱还是本家呢。”朱世珍笑着扶他起来。
“啥?”朱六九惊愕,“老天师您也姓朱?”
“可不,大名朱五西,那年头元廷不就这么取名吗。”朱世珍咧嘴一笑。
“您……您真叫朱五西?”朱六九震惊得说不出话。
“咋,有啥问题?”朱世珍挑眉。
“没……没啥。”朱六九连忙摆手。
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,因为皇上他爹就叫朱五西,长得还这么像。
小时候,他是见过朱五西的。
转念一想,那年头都这么取名,姓朱的叫朱五西也不稀奇。
朱六九下了天机楼。
当天,他带着儿子朱桓进宫请罪去了。
文华殿内肃穆异常。
朱六九和朱桓跪在地上。
他逼着朱桓老实交代了在定远县犯下的罪行。
朱元璋听完,眼神冷得像刀,沉默了好一阵。
“朱桓啊朱桓,你真是糊涂,差点毁了你们全家!”朱元璋寒声道,“看在你主动认罪的份上,咱罚你五十大板,革去官职,永不录用,贪的银子,全吐出来!”
“谢陛下!”朱六九赶紧磕头。
朱桓虽不甘心,也只能磕头谢恩,随后被侍卫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。
朱元璋走到朱六九跟前,扶起他,低声道:“老哥哥,你很聪明,知道带儿子来认罪。桓儿以后做不了官,但还能当个富家翁,你也有后了。”
“可不是,这多亏老天师指点。”
朱六九长舒一口气,脸上露出释然,“儿子做不了官也好,平平安安过日子吧。”
“老天师指点?你去见他了?”朱元璋问。
“是啊!”朱六九点头。
“老哥哥,你觉不觉得老天师长得像……很像……”朱元璋欲言又止。
“像五西叔,我上次就看出来了,可不知咋跟陛下说。”朱六九坦言。
“对吧?他太像咱爹了!”朱元璋感慨。
“还有……老天师他也叫朱五西。”朱六九犹豫着补充。
“啥?”朱元璋大惊失色。
“陛下,这兴许是巧合,那年头都这么取名,姓朱的叫朱五西的多得很。”朱六九摊手,“就像叫朱六九的也不少。”
朱元璋却暗暗心惊。
他心里下了决心,这次回凤阳,得按皇后说的办。
万一呢?
会同馆内气氛微妙。
帖木儿帝国皇子沙哈鲁、东察合台汗国王子沙迷查干,还有西域大光明宫大祭司风无涯围桌而坐。
“大明钦天监强得离谱!”沙迷查干无奈摊手,“咱还是低调点,别像佛门那样丢人现眼。”
“那老天师,强得让人瞠目结舌。”风无涯微微皱眉。
“咋,大祭司你也怂了?”沙哈鲁似笑非笑。
“当然!”风无涯冷笑,“不过我跟他们没啥瓜葛,以后也不会碰面,没啥好怕的。”
“再厉害的高手,在铁骑面前就是蝼蚁。”沙哈鲁满不在乎,“十万骑兵一冲,谁也挡不住,战场上个人再强也翻不了天。”
“瞧你这话,对你们帖木儿的骑兵挺有信心啊。”沙迷查干冷冷发问。
“那当然,我们横扫东西,没敌手!”沙哈鲁傲然道。
“你那是没撞上大明的铁骑。”沙迷查干嗤笑。
两人争得不可开交,风无涯起身就走。
她这次来本想策划明教东进,现在看来,有老天师坐镇,大明朝廷灭明教易如反掌。
昔日明教法王,连那两个孩子都打不过。
“老天师!”她脸色冰冷,“老色鬼!”
她脑海里浮现出天机楼里老天师左拥右抱的模样,跟昨天唤出大日如来佛光普照的形象判若两人。
不过,她还是再次来到天机楼拜见老天师。
这次,老天师没搂着美人,而是在翻看佛经。
“晚辈风无涯,拜见老天师。”风无涯微微欠身。
朱世珍抬头,目光在她身上打量。
这女人一身白袍,身姿修长曼妙,气质清冷出尘,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冷艳,五官精致立体,透着几分凌厉,一缕发丝从额前垂下,更添几分自信与傲气。
“想我了?”朱世珍挑眉调侃。
“哼!”风无涯冷哼一声,“你是不是在找冥焰果、凝翠草、炎瑚草这些药草?”
“是啊!”朱世珍点头。
他通过暗世界放出消息高价收购这些药草,风无涯知道也不奇怪。
“我能帮你弄到这些。”风无涯美目微闪。
“哦?”朱世珍似笑非笑,“那卖给贫道呗。”
“你拿功法跟我换。”风无涯沉声道。
“那得看你药草值多少了。”朱世珍摊手。
“这些药草,有的藏在西域沙漠,有的在大光明宫雪山顶,除了我没人找得到。”风无涯自信一笑,“你好好想想。”
“行!”朱世珍爽快应道,“你拿来,我就用功法换。”
“一言为定!”风无涯眼中闪过一丝暗喜。
“当然!”朱世珍点头。
风无涯闻言,转身飞身离去。
朱世珍揉了揉额头。
这女人冷得像块冰,早晚让你在贫道胯下臣服!
坤宁宫内灯火辉煌。
朱元璋与马皇后高居主位。
太子朱标、燕王朱棣、湘王朱柏、宁王朱权并肩而立。
皇长孙朱雄英、朱高炽、朱允熥也整整齐齐站成一行。
他们心中纳闷,皇帝急召有何要事。
“老西、老十二、老十七,你们在天机楼,老天师待你们怎样?”朱元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。
“待我们极好!”朱棣双手一摊。
“老天师赐我灵丹妙药,耐心教导。”朱柏笑说,“比父皇你还亲近几分。”
“今儿老子不跟你计较!”朱元璋瞪他一眼。
他转而询问朱雄英、朱高炽、朱允熥,三人齐声称赞老天师恩德深厚。
朱元璋暗自点头,放下茶盏道:“那你们就安心随老天师修习本领,明日咱与你们大哥动身去凤阳,新皇陵竣工了。”
“父皇,我们也同行吗?”朱棣试探问道。
“你们都留下!”朱元璋大手一挥,“守在京城,别惹乱子,专心学艺。”
“是!”几个儿孙齐声应下。
“还有,敬重长辈!”朱元璋眼睛一眯,“别跟在咱面前没规矩似的,对老天师要恭敬,懂吗?”
众人听罢满脸茫然。
过去对老天师出言不逊的可不就是你吗?
今儿这是咋了,反倒教训起我们了?
“听清楚没有?”朱元璋一声怒喝。
“听清了!”朱棣等人赶紧低头行礼。
十五日后,凤阳城外。
朱元璋携太子朱标肃立在新修的皇陵前。
陵中安葬着他父母与兄嫂,为此他特意命人打造了崭新的皇陵碑。
他亲笔写下碑文,立碑警示后人:
昔日我父皇隐居此地,耕田维生,辛劳奔波,天灾突降,亲人接连殞地。
皇考享年六十西,皇妣五十九而逝,兄长早亡,全家哀悼。
田主无情,咄咄逼人,既不给地,邻人叹息。
幸有兄长慷慨,赠此黄土,殓时无棺,仅以破衣裹身,浅埋三尺,无酒无肴。
葬后家境凄凉,仲兄年幼,难撑生计,嫂携子东归故里。
天旱无雨,蝗灾肆虐,乡民缺粮,草根树皮果腹。
我心如刀绞,与兄长商议如何渡劫。
兄长言道,各自谋生,他为我泣,我为他悲,天日昭昭,痛断肝肠。
兄弟分离,悲声响彻云霄。
朱标凝视碑文,心中哀痛难抑。
朱元璋伫立碑前,久久不动,满脸悲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