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失败的远程干预,后果比月老想象的还要严重。
它迅速成为了整个天庭第七行政区的头号笑柄。事件的“云光镜录像回放”在各大仙府的私密聊天群里疯传。标题也起得一个比一个笋:“震惊!姻缘司老干部为冲KPI,竟不惜制造交通事故!”“传统手工业的最后挣扎:月老的一指禅与法拉利的亲密接触”。
景明的团队则迅速将此事作为“典型反面案例”写入了内部培训教材,标题是《论经验主义在现代化仙班治理中的重大风险与不可控性》。月老,彻底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,变成了一个冥顽不灵、差点引发时空紊乱的“老顽固”。
他把自己关在空无一人的卷宗阁里,一连七天,谁也不见。他没有喝茶,也没有喝酒,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堆无人问津的故纸堆里,感受着那种被时代彻底抛弃的、刺骨的寒意。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,是不是真的该接受扫把星的建议,放下所有的执念和骄傲,开始给石头和盆栽牵线搭桥,做一个只对KPI负责的、没有灵魂的“数据工人”。
就在他心灰意冷,道心都快要蒙尘的时候,一缕极不寻常的“灵讯”,悄无声息地,越过天庭的层层结界,首接传递到了他的脑海里。
这灵讯没有通过天庭官方的“灵通网”,而是走的某种更加古老、更加幽深的渠道。那感觉,不像是高频的仙家传音,倒像是从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,慢慢飘上来的回响。
“尊敬的月下仙人,冒昧叨扰,还望海涵。”
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。这声音不似天庭神仙们那般清朗或威严,而是带着一种阴冷的、礼貌的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墨卷气息。
月老一愣,这股气息,他很熟悉,是地府的味道。
“鄙人乃幽冥地府,轮回司,户籍科主簿,钟判。”那声音不疾不徐地自我介绍道,“久闻上神大名,亦对上神‘以心为媒,以缘为引’的道法敬佩不己。听闻上神……近来在天庭,过得不甚顺心。”
月老的心猛地一跳,没想到自己这点职场破事,连地府都传遍了。天庭的八卦传播速度,看来是三界第一。
“前日,您向天庭人事部递交的转岗申请,我等亦有耳闻。”钟判的声音继续传来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,“虽被人事部以‘岗位特殊’为由驳回,但您的心意,以及您对地府户籍工作的向往,我地府同仁上下,感佩于心。”
“天庭如今讲究‘大数据’、‘高效率’,凡事求新、求快。而我地府,做的却是‘盖棺定论’的慢功夫,求的是稳、是准、是因果不虚。”钟判的话,每一个字都说到了月老的心坎里,“我等每日整理的,乃是魂魄一生的功过善恶,爱恨情仇,梳理其因果,核定其轮回。其中牵扯的缘法之复杂,非有大智慧、大耐心、大定力者不能为之。”
“您那‘心火一线,宿命同修’的理念,在天庭或许被视为‘经验主义’,但在我地府,却是整理‘三生石孽缘簿’、追溯‘七世怨侣谱’的无上法门啊!”钟判的语气里,带上了一丝激动,“您能从一块顽石、一滴露水里看出千年因果,此等‘见微知著’的神通,正是我‘轮回轨迹优化及BUG修复’专项小组,寻觅了八百年而不得的核心人才啊!”
月老己经完全听傻了。他那被景明批得一文不值的“老手艺”,到了地府这里,竟然成了“无上法门”和“核心神通”?
“天庭的正式调岗流程,牵扯甚广,非一朝一夕可成。但鄙人今日,是受了十殿阎君之托,特来私下探问一句:”
钟判的声音变得格外郑重:
“上神,若机缘成熟,可愿……屈尊来我地府,任‘特聘因果顾问’一职?”
“此职位,虽无天庭品阶,不受天规管辖,但清静自在,无人以KPI相扰。您的办公地,可设在忘川河畔,推窗便可静观彼岸花开,环境静谧。待遇从优,除了仙禄,每月另有地府特供的‘阴德’作为补贴,此物可滋养元神,妙用无穷。还附赠奈何桥永久VIP通道,孟婆汤亦可依您喜好,定制甜度、口味,甚至可选‘无忧畅饮版’。”
这番话,如同一股来自九幽之下的清泉,瞬间流遍了月老干涸枯萎的道心。
几百年来,第一次有神仙,如此精准、如此透彻地看到了他这一身手艺的真正价值。
不是作为完成指标的工具,不是作为老旧的经验,而是作为一门值得尊敬、需要被传承的、关于“因果”本身的学问。
虽然对方是地府的,说话阴森森的,办公室窗外还是彼岸花,但这“挖墙脚”的橄榄枝,实在是……太香了!香得让他这个老神仙都差点没把持住。
月老第一次发现,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,或许……还有Plan B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