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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4章 鹿哨惑狼心

腊月初七,老北风刮得桦树皮"啪啪"响。杆子蹲在雪窝子里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里头裹着片薄桦树皮,用火炭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——这是三天前从鄂伦春猎人那儿换来的狼

"狗日的,还真在断头崖。"老头儿舔舔开裂的嘴唇,掏出土制鹿哨含在嘴里。这玩意用狍子角磨成,吹起来像母鹿叫唤。去年开春,他用这招引来七头狼。

雪地里突然传来"咯吱"声。杆子浑身绷紧,瞧见五十步外有个黑影在挪动——是那只独耳公狼!畜生瘸着后腿,鼻头却冲着鹿哨方向猛嗅。杆子眯起左眼,枪管慢慢抬起......

"呜——"

狼嚎声从背后炸响。杆子猛回头,看见断崖上立着个灰影子。月光给母狼镀了层银边,断尾处还滴着血,却把崽子护在肚皮底下。最骇人的是,她嘴里叼着半片棉袄——分明是李德彪家那小崽子的衣裳!

"姥姥!"杆子枪口急转,母狼却一闪没了影。再回头时,独耳公狼也不见了。雪地上只留下串脚印,绕着杆子蹲的地方画了个完整的圈。

青皮蹲在火堆旁削木头,突然被踹得往前一栽。塬生夺过他手里的半成品,就着火光瞅了瞅:"整的啥玩意儿?狼牙棒啊?"

"鹿哨。"少年抹了把鼻涕,"杆子叔说今儿半夜要用。"

塬生"噗嗤"笑了。这汉子满脸横肉,后槽牙镶着颗狼牙:"拉倒吧!那老东西的招数早不灵了。"他从腰间解下个皮囊,倒出堆灰白粉末,"瞅见没?掺了死人骨的诱饵。狼闻着这味儿,十里八乡都得聚过来。"

火堆"噼啪"爆响。青皮盯着那些粉末,突然想起上月雪地里冻硬的鬼子兵。他伸手要摸,被塬生一巴掌拍开:"小兔崽子不要命了?这玩意沾手上,狼能把你指头当腊肠啃!"

远处传来三声枪响——是杆子的信号。塬生忙把粉末包好,却见青皮偷偷把刚削好的鹿哨塞进了袖口。

狼孩趴在冰面上,盯着裂缝下的自己。水里的影子有双圆眼睛,不像狼那样吊梢着。他伸手去抓,"哗啦"一声搅碎了倒影。

母狼突然咬住他后颈往后拖。断崖下的背风处,独耳公狼正和头狼对峙。两匹狼中间躺着只死狍子,喉咙被撕得稀烂。头狼先低头嗅了嗅,突然暴起咬向独耳公狼的伤腿——这是要夺食!

狼孩喉咙里滚出低吼。母狼却按住他,从雪堆里扒出个布包。那是前天从村里偷的盐巴,她小心地撒在狍子肉上。盐粒沾血的瞬间,头狼突然僵住,接着竟退后半步,让独耳公狼先吃。

"嗷呜!"狼孩兴奋地扑向猎物。母狼却拦住他,用鼻子把最嫩的里脊肉拱向头狼。月光下,三匹狼分食的画面像幅古老的契约。

杆子吹到第三声时,哨子突然裂了道缝。这声音立刻变了调,活像被掐住脖子的狐狸。老头儿刚要骂娘,忽见雪坡上冒出七八对绿莹莹的眼睛。

"来了!"杆子踹醒打盹的塬生。两人刚趴好,狼群却停在百步外不走了。最前头的独耳公狼甚至坐了下来,歪头盯着他们藏身的雪窝子。

"怪事......"杆子后颈发凉。他狩猎西十年,头回见狼群这么从容。忽然,头狼仰天长啸,所有狼齐刷刷人立而起——它们前爪都抓着东西!有的捧雪块,有的举松果,最瘆人的是母狼,她两爪间赫然是件婴儿肚兜!

"砰!"塬生沉不住气开了枪。狼群瞬间散开,却非逃命,而是呈扇形包抄过来。杆子这才看清,每匹狼尾巴上都绑着树枝,扫起的雪雾迷得人睁不开眼。

"跑!"老头儿刚转身,脚下突然塌陷——这群畜生竟早挖好了陷阱!

狼孩舔着嘴角的血,看母狼把杆子的猎枪埋进深雪。独耳公狼正撕扯塬生的棉裤,突然被什么吸引了——青皮从树后滚出来,手里举着个新削的鹿哨。

"别杀他!"狼孩脱口而出。这话把狼群都震住了,他自己也愣住。母狼慢慢走近少年,突然从他怀里叼出个粗布包。

盐巴"沙沙"洒在雪地上。头狼低头舔了一口,琥珀色的眼睛眯了起来。母狼用鼻子把盐分成几堆,每匹狼跟前都有一份。

青皮抖得像筛糠,却看见狼孩冲他眨眼——那孩子手指在雪地上划拉,竟是个歪歪扭扭的"人"字。远处传来屯子里的铜锣声,狼群瞬间消失。只有那包盐还留在雪地上,摆成了个月牙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