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雪死了。
清晨六点十七分，保洁阿姨推开内科值班室的门，发出一声能把死人吵醒的尖叫。
林毅赶到现场时，尸体还保持着坐姿。陈雪穿着白大褂，靠在转椅上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，像在等待一场解剖演示。如果忽略她脖子上那道咧到耳根的伤口的话。
"这他妈什么情况？"林毅戴上手套，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。
法医张岚蹲在尸体旁，医用口罩遮住半张脸，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："伤口边缘平整，凶器非常锋利。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到西点之间。"
林毅凑近看那道伤口。太整齐了，整齐得不像刀伤，倒像——
"像在笑。"张岚说。
确实。那道横贯颈部的切口两端微微上翘，像一张夸张的笑脸。凝固的血迹顺着白大褂流到膝盖，在浅色布料上开出暗红的花。
"死者是陈雪医生，28岁，内科住院总。"刑警小吴翻着笔记本，"值班护士说昨晚一切正常，没人听见异常声响。"
林毅环顾西周。值班室约十平米，一张桌子，两把椅子，一个铁皮柜。桌面整洁，病历分类摆放，保温杯里还有半杯枸杞茶。
"监控呢？"
"坏了。"小吴撇嘴，"医院说这套系统上周就该换新的。"
张岚轻轻抬起死者的右手："看这个。"
陈雪的食指指尖有细小的切口，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刺破。林毅注意到桌角有个不起眼的凹痕，旁边散落着几粒玻璃碎片。
"先拍照取证。"林毅说，"把昨晚值班的医护人员都叫来问话。"
护士站像被捅了的马蜂窝。
"陈医生人特别好！"实习护士眼圈通红，"昨晚她还帮我改病历，怎么可能......"
住院医师王磊不停推眼镜："我十二点查完房就睡了，什么都不知道。"他手指颤抖，白大褂第三颗纽扣系错了位置。
副院长刘明远姗姗来迟，西装革履得像来参加董事会而非凶杀现场。"这绝对是医闹！最近伤医事件这么多，我早说要加强安保！"
林毅注意到他说这话时，目光不断瞟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。
"刘院长和陈医生熟吗？"
"工作关系。"刘明远整了整领带，"她业务能力不错，就是太爱较真。上个月还因为患者用药问题和我争论。"
张岚悄悄递来一张便签纸，上面写着："死者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，可能抓伤了凶手。"
中午，解剖室。
无影灯下，陈雪的尸体像一件被拆封的礼物。张岚的解剖刀划过苍白的皮肤，发出轻微的撕裂声。
"胃内容物显示她死前两小时吃过东西，初步判断是酸奶和水果。"张岚的声音在口罩后闷闷的，"但有个奇怪的地方。"
她翻开死者的眼睑："结膜有轻微出血点，可能是窒息征象。但脖子上没有扼痕。"
林毅皱眉："你是说她被掐过，然后凶手又补了一刀？"
"或者......"张岚的刀尖停在死者锁骨处，"这个微笑伤口是死后造成的。"
冷气突然加强，不锈钢托盘上的器械微微震动。林毅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。
"还有更奇怪的。"张岚举起一个小证物袋，里面装着从死者喉咙深处取出的东西——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，边缘不规则，刻着模糊的符号。
"这是......"
"看起来像某种医疗器械的碎片。"张岚对着灯光转动证物袋，"上面的符号我好像在哪见过。"
林毅凑近看。那是个倒三角形，里面套着一个小圆圈，像简笔画的鸟笼。
"查查医院有没有用这种标记的设备。"他掏出手机，"我去调周边道路监控，凶手总不可能凭空消失。"
傍晚，医院档案室。
林毅翻着陈雪的人事档案。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亮，与解剖台上苍白的脸判若两人。
"2019年优秀员工......2020年学术论文二等奖......"他喃喃自语，突然停在一页实习评价表上。带教老师签名栏龙飞凤舞地写着：刘明远。
手机震动。张岚发来照片：一本古旧的医学典籍，某页被折了角。图示的解剖工具上，赫然刻着那个倒三角符号。
"19世纪解剖器械标记，代表'教学用途'。"紧接着又一条信息："查了设备科，医院没有这类古董。但有趣的是——"
第三条信息是一张泛黄的照片。年轻的刘明远站在医学院解剖台前，手里握着的正是一把刻有同样符号的解剖刀。
林毅猛地站起来，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走廊尽头，消防通道的安全门轻轻晃动，像有人刚刚经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