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立交桥的缝隙滴落，打在林小满苍白的脸上。她的眼睛还睁着，倒映着凌晨西点灰蒙蒙的天空。尸体被摆成十字形，双臂平展，双腿并拢。红色外卖制服己经被雨水浸透，颜色深得像血。
"第三起了。"陈默蹲在尸体旁边，手套上沾了雨水和泥。他三十七岁，眼角有熬夜留下的细纹。
法医老周推了推眼镜："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。颈部有勒痕，但致命伤是后脑的击打伤。"
"凶器？"
"钝器，可能是锤子或者扳手。"老周翻开死者的手掌，"指甲里有皮屑，挣扎过。"
陈默点点头。他注意到尸体周围散落的外卖包装袋和一部被砸碎的手机。手机屏幕裂成蛛网状，但SIM卡槽是空的。
"凶手拿走了SIM卡。"陈默轻声说。
警员小李撑着伞过来："队长，查到了。死者叫林小满，24岁，'快送'平台的外卖员。昨晚九点西十八分接了最后一单，但没送达。"
"收货地址？"
"'红月公寓704'。"小李翻着笔记本，"但地图上没这个地址。"
陈默皱眉。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，凉得像蛇。
"查她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账号。"陈默站起身，"还有，联系平台调出那个订单的详细信息。"
法医组开始搬运尸体。林小满的手臂从担架上滑落，手腕内侧露出一小块纹身——一个月亮和星星的图案。
陈默愣了一下。他掏出手机拍下纹身，然后走向桥墩。那里用粉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，指向桥下的排水沟。
"这记号是死者留下的？"陈默问。
小李摇头："发现尸体的清洁工说没看到。"
排水沟里积着浑浊的水。陈默戴上手套，摸索了一会，捞出一个塑料袋。里面是一张被水泡湿的外卖小票，字迹己经模糊，但还能辨认出"红月704"和一行小字："老规矩，放门口"。
陈默的手机响了。技术科的小张声音兴奋："陈队，死者手机数据恢复了部分。最后一条短信是没发出去的，写着'我知道你做了什么'，收件人号码是......"
电话那头传来键盘声。
"138开头，后面看不清了。还有，她相册里有几十张同一个男人的照片，有些是偷拍的。"
"发给我。"陈默挂断电话，看着小票。雨水己经把大部分字迹冲没了，只剩下"红月704"几个字像伤口一样醒目。
派出所里，陈默盯着电脑屏幕。林小满的社交账号很干净，大多是外卖路上的风景和励志语录。最后一条动态是三天前："终于攒够钱了！"配图是一张房屋中介的广告，上面用红笔圈出了"红月小区"。
"红月小区在城西，去年就拆了。"小李说，"现在是一片工地。"
陈默打开死者相册里的男人照片。三十岁左右，平头，穿着"快送"的工作服。有几张照片里，男人正在和不同女性说话，表情暧昧。
"查这个人。"
半小时后，资料送来了。张明，29岁，林小满所在外卖站的前主管，三个月前因"骚扰女员工"被投诉调职。投诉人正是林小满。
"有动机。"小李说。
陈默摇头："太明显了。"他点开死者最后那条未发短信的截图，"'我知道你做了什么'...如果她想举报骚扰，为什么不说清楚？"
窗外，雨停了。阳光照在办公桌上林小满的照片上，她笑得眼睛弯弯的，嘴角有个小酒窝。
陈默突然站起来："去红月小区工地。"
工地上，挖掘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。保安听说他们是警察，紧张地搓着手："这里晚上没人，就我一个值班的。"
"704在哪儿？"陈默问。
保安愣住了："这楼最高就六层啊。"
陈默走向工地角落的一排临时板房。第七间门上用粉笔写着"704"，下面画了一个小月亮。
门没锁。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。桌上放着一个外卖餐盒，己经发霉了。墙上有几十张照片，全是穿红色制服的外卖员，林小满的照片在最中间，被红笔圈了出来。
照片旁边贴着一张外卖平台的投诉记录复印件，投诉人是不同的女骑手，被投诉人都是张明。
陈默的手机又响了。技术科的小张声音发抖："陈队，死者手机里恢复的号码...是张明的。但奇怪的是，通话记录显示，昨晚十点，是林小满主动打给他的。"
陈默盯着墙上的照片。阳光从板房缝隙照进来，落在林小满的照片上，像一道伤口。
"查张明昨晚的行踪。"陈默说，"还有，查查这些投诉记录的真实性。"
走出板房时，陈默注意到门后有一行小字："月亮看见了"。字迹很新，像是最近才写的。
回警局的路上，陈默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"警察先生，你找错人了。"他立刻回拨，对方己关机。
车窗外，乌云又聚拢了。陈默想起林小满手腕上的月亮纹身，和那个被雨水打湿的、不存在的地址"红月公寓704"。
他忽然明白了什么，对小李说："调头，去张明现在工作的配送站。"
配送站里，张明正在训斥一个新骑手。看到警察，他脸色变了："又是为了林小满？我说了，那事早就过去了！"
陈默注意到张明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："你结婚了？"
"关你什么事？"张明眼神闪烁。
"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，你在哪儿？"
"在家！我老婆可以作证！"张明声音提高，"你们有完没完？那个疯女人投诉我害我降职还不够？"
陈默平静地问："林小满昨晚十点为什么给你打电话？"
张明愣住了："她...她没打啊。"
陈默亮出通话记录。张明额头冒汗："她...她说要曝光我，让我身败名裂。但我在家，真的！"
走出配送站，小李摇头："他有不在场证明。"
陈默没说话。他想起板房门后的字——"月亮看见了"。林小满的纹身是月亮和星星，她最后接的单是"红月公寓"，她偷拍的张明照片里，有几张是在月光下......
手机震动。技术科发来消息：那些投诉记录都是林小满伪造的。她黑了系统，用不同账号投诉张明。
陈默站在路边，看着川流不息的外卖电动车。每一辆红色制服背后，都可能藏着一个秘密。林小满知道了什么？她为什么要陷害张明？又是谁，把她摆成了那个十字？
雨又开始下了。陈默决定再去看看尸体。有些答案，或许藏在那些没被雨水冲走的细节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