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杜锋的雨衣帽檐滴落，他站在校园东区那个被撬开的下水道井盖旁，看着漆黑的洞口。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说不清的腥气从下面涌上来。
"准备好了吗？"苏明戴着头灯走过来，手里拿着强光手电。
杜锋点点头，率先踩着生锈的铁梯下到黑暗中。下水道比想象中宽敞，足够一个成年人弯腰前行。浑浊的污水没过脚踝，冰凉刺骨。
"分头行动。"杜锋对身后的西名警员说，"两人一组，保持无线电畅通。寻找任何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物品。"
苏明跟在杜锋身后，头灯的光束扫过潮湿的墙壁。"周教授说下水道通向暗河酒吧？这距离至少有两公里。"
"大学老校区改造过很多次。"杜锋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，"解放前这里曾经是教会医院，地下有完整的通道系统。"
他们沿着主通道前进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分叉。杜锋用荧光喷漆在墙上做标记，避免迷路。污水中的老鼠被惊动，发出吱吱的叫声西散逃开。
走了约莫二十分钟，苏明突然拉住杜锋："等等，这里有风。"
杜锋停下脚步，确实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流。苏明的光束照向右侧墙壁，那里有一个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的金属栅栏。
"不是下水道的一部分。"杜锋戴上手套，用力扯开锈蚀的栅栏。后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，墙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。
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。杜锋试着推了推，门纹丝不动。他从工具包里取出撬棍，插入门缝用力一扳。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门开了。
头灯的光束照进去，杜锋的呼吸一滞。这是一个约十平米的小房间，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和剪报。正中央摆着一张简易手术台，旁边是器械架。
"天啊..."苏明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杜锋走近墙壁，发现照片上全是林小雨和陈雪——林小雨的室友。有些是偷拍的，有些是两人亲密的合影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所有照片上陈雪的脸都被红笔圈出，旁边写着"背叛者"。
"不是韩东的巢穴。"杜锋低声说，"是陈雪的。"
苏明检查手术台："这里有近期使用过的痕迹。看这个——"他指向器械架上的手术刀，"和我们在周教授办公室发现的是同一型号。"
杜锋的无线电突然响起："杜队，我们在C支道发现一个背包，里面有学生证，是林小雨的。"
"保护好现场，我们马上过去。"杜锋最后环视这个隐秘的手术室，"先去看看那个背包。"
他们原路返回，在距离入口约五百米的一个岔道里，两名警员正守着挂在管道凸起处的一个黑色双肩包。杜锋小心地取下它，放在防水布上打开。
背包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、一个U盘、一本日记和几个密封袋装的文件。杜锋戴上手套，先翻开了日记。
"是林小雨的。"他快速浏览着内容，"她记录了周教授妻子死亡的全部经过...还有韩东的地下室收藏行为。"
苏明接过几页看了看："这些描述...不像是旁观者，更像是参与者。她知道韩东在做什么，甚至可能协助过他。"
杜锋打开密封袋，里面是几份医疗记录和保险单复印件。"周教授妻子的手术记录...被篡改过。韩东当时只是助手，主刀医生是..."
"陈明远？"苏明凑过来看，"这名字有点熟悉。"
杜锋猛地抬头："陈雪的父亲。六年前是江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外科主任。"
无线电再次响起，这次是地面上的警员："杜队，学校保安报告说陈雪昨晚离开宿舍后就没回来。她的手机最后信号定位在暗河酒吧附近。"
杜锋和苏明交换了一个眼神。"所有人撤出下水道。"杜锋命令道，"我们需要重新审问韩东和周慕云。"
回到警局，技术科己经破解了林小雨的笔记本电脑。杜锋盯着屏幕上的文件夹——"证据"、"韩东"、"周慕云"、"陈雪"。
他先点开了"陈雪"文件夹。里面是一段录音文件，日期是林小雨死亡前一天。
"...你不明白，小雪，这太危险了。"林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"我等了六年。"这是陈雪的声音，冰冷得不像杜锋认识的那个腼腆女生，"我爸死了，他们毁了他。"
"韩东不知道是你吗？"
"他以为我只是个崇拜他的医学生。那个蠢货，沉迷在自己的复仇游戏里，根本没注意到手术刀上的标记..."
录音突然中断。杜锋立刻打电话给法医室："苏明，重新检查地下室那些手术器械，看有没有特殊标记。"
半小时后，苏明带来了惊人的发现："所有器械手柄内侧都刻有'CMY'三个字母——陈明远的缩写。这些是他私人的手术器械。"
杜锋靠在椅背上，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："陈雪利用韩东的复仇心理，引导他对付周慕云。同时她接近林小雨，获取证据...但为什么杀林小雨？"
"也许林小雨发现了真相。"苏明推测，"或者陈雪认为她背叛了自己。"
杜锋站起身："申请搜查陈雪宿舍。同时加派人手寻找她。我有种感觉，她还没离开校园。"
陈雪的宿舍整洁得近乎强迫症，每样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。杜锋戴上手套，开始检查书桌。在抽屉最下层，他发现了一本解剖学笔记，翻开后却是一本日记。
"...今天终于让韩东相信我是他的崇拜者。那个自负的蠢货，真以为我会对他那种失败者有兴趣？他不过是工具。小雨越来越不安，她开始怀疑我的动机。也许该让她闭嘴了..."
杜锋继续翻阅，一段文字引起他的注意：
"爸爸的手术记录被篡改了。周慕云收买了麻醉师，韩东负责在术后'处理'。他们为了钱杀了我爸爸，然后毁了他的名誉。现在轮到他们了。先从韩东开始，让他以为自己在复仇，最后再揭穿真相..."
宿舍门突然被推开，一名警员急匆匆跑进来："杜队，保安说在医学院旧实验楼看到有人影！"
旧实验楼几乎废弃，只有少数几个教室还在使用。杜锋带队逐层搜查，在顶楼发现了新鲜脚印。走廊尽头的解剖室门缝下透出微光。
杜锋示意警员们分散，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解剖室。通过门上的小窗，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解剖台前，手里拿着手术刀。
他猛地踹开门："陈雪！"
解剖台前的女孩转过身，白色大褂上沾满血迹。她戴着口罩，但露出的眼睛平静得可怕。
"杜警官。"她甚至笑了笑，"比我预计的来得早。"
杜锋的枪对准她："放下手术刀。韩东在哪？"
陈雪摘下口罩，露出那张清秀的脸："韩东？哦，你指那个冒牌外科医生？"她侧身让开，解剖台上赫然是韩东苍白的面孔，胸口有一个Y形缝合切口。
"他还活着。"陈雪语气轻松，"暂时。我在教他真正的外科技术，就像他'教'我的那样。"
苏明从后面进来，看到解剖台上的韩东倒吸一口冷气："天哪..."
"别动！"杜锋厉声喝道，"把手举起来！"
陈雪出人意料地顺从了，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恐惧："你们找到小雨的包了吗？她藏得很好。"
"为什么要杀林小雨？"杜锋慢慢靠近，"她是你朋友。"
"朋友？"陈雪冷笑，"她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，却选择保护周慕云。她爱上了那个杀人犯，就像当年爱上韩东一样。"
警员们趁机将陈雪控制住，苏明立刻上前检查韩东的状况。
"还活着，但失血过多。"苏明开始紧急处理，"需要立即送医。"
陈雪被押着经过杜锋身边时，突然停下："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？周慕云根本不知道我父亲的事。他只想杀妻子拿保险金，韩东只是执行者。我父亲...只是个意外。"
杜锋皱眉："什么意思？"
"麻醉记录。"陈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，"本该给周慕云妻子的剂量，被错误地给到了我父亲的手术。一个愚蠢的标签错误...然后他们选择掩盖，而不是承认。"
回到审讯室，杜锋面对着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，很难将她与解剖室里的冷酷凶手联系起来。
"你策划了多久？"杜锋问。
"从我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天。"陈雪平静地说，"我特意选了这所学校，就为了接近他们。"
"林小雨呢？"
陈雪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："我没想到会真的喜欢她。但她发现了我的计划...我给她机会一起离开，可她选择告发我。"
杜锋翻开案件档案："所以那天晚上，你先杀了林小雨，然后伪装成韩东的手法？"
"韩东的手法？"陈雪轻蔑地笑了，"那个连缝合都做不好的废物？不，我用的是我父亲的技术。完美的颈动脉切口，就像他教我的那样。"
杜锋感到一阵寒意："你父亲教你解剖？"
"从十二岁开始。"陈雪眼中闪烁着骄傲，"他说我有天赋。如果不是那场'事故'，我现在应该是一名外科医生了。"
审讯结束后，杜锋站在警局楼顶，点燃一支烟。苏明走上来，递给他一杯咖啡。
"结案了？"苏明问。
杜锋吐出一口烟："周慕云以故意杀人罪起诉，韩东是共犯，陈雪...精神病院评估。"
"你觉得她疯了吗？"
杜锋想起陈雪最后说的话："疯狂和理智之间，有时候只是一条很细的线。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，但六年的仇恨...足以扭曲任何人。"
苏明望向远处的校园："暗河真的吞噬了一切，不是吗？"
杜锋掐灭烟头："不，我们找到了真相。这才是最重要的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