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冲刷着江南大学的下水道入口,铁栅栏上挂着几缕黑色长发。
清洁工老王蹲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照向排水沟深处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,喉咙里挤出半声呜咽。
"这...这..."
排水沟里,一只苍白的手从污水中伸出,五指张开,像是要抓住什么。手腕处整齐的切口泛着青紫色,断面处的骨头白得刺眼。
杜锋蹲在尸体旁,雨水顺着他的警帽边缘滴落。他盯着那只孤零零的手,突然笑了。
"有意思。"他轻声说,"凶手把其他部分藏哪儿去了?"
法医苏明戴着橡胶手套,小心地将那只手装入证物袋。他的动作精准得像在组装精密仪器。
"切口很专业,"苏明说,"凶手要么是医生,要么是屠夫。"
校园里警灯闪烁,学生们撑着伞聚集在警戒线外,窃窃私语。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,但没人离开。
"死者身份确认了吗?"杜锋问。
苏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哭泣的女生:"她的室友。死者叫林小雨,文学系大三学生,三天前失踪。"
杜锋走向那个哭泣的女生。她蹲在地上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"你和林小雨关系怎么样?"杜锋问。
女生抬起头,雨水和泪水在她脸上混成一片:"我们...我们不怎么说话。她总是很安静,喜欢一个人看书。"
"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?"
女生咬着嘴唇,摇了摇头,又突然停住:"她...她上周去了几次校外的一家酒吧。'暗河',好像是叫这个名字。"
杜锋挑了挑眉。江南大学是重点院校,学生去酒吧不算稀奇,但一个安静的女孩独自去校外酒吧,确实值得注意。
"她一个人去的?"
"我不确定..."女生低下头,"但有一次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和人吵架,很激烈。她从没那么大声说过话。"
法医组的同事在下游五十米处又发现了一条腿。杜锋站在桥上看他们打捞,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"这案子有意思。"他自言自语。
苏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:"你觉得凶手是在享受这个过程?"
杜锋没有回头:"肢解尸体需要时间和空间。大学校园里,这两样都不好找。"
"所以凶手很熟悉环境。"苏明说。
"或者很自信。"杜锋转身,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,"走吧,去那家酒吧看看。"
"暗河"酒吧藏在一条小巷深处,招牌上的霓虹灯坏了一半,"暗"字完全熄灭,只剩下"河"字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推开门,劣质音响播放着爵士乐,烟酒味扑面而来。杜锋扫视着昏暗的室内,三三两两的客人大多是年轻人,有几个看起来像大学生。
吧台后的男人抬起头,眼神锐利得像刀子。他三十岁左右,左耳戴着黑色耳钉,脖子上有道细长的疤痕。
"两位喝点什么?"他的声音低沉沙哑。
杜锋亮出证件:"警察。认识林小雨吗?"
男人的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击:"小雨?她常来。怎么了?"
"她死了。"杜锋盯着男人的眼睛。
男人的手指停住了。有那么一瞬间,杜锋以为他会哭,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,转身倒了杯威士忌,一饮而尽。
"什么时候的事?"他问。
"尸体今天发现,死了至少三天。"苏明说,"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?"
"上周五晚上。"男人放下酒杯,"她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,看起来很紧张。"
杜锋拿出笔记本:"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?"
"西十多岁,戴眼镜,穿着很讲究。"男人皱眉,"他们坐在角落,好像在争论什么。后来小雨哭了,那男人递给她一张纸巾,然后...摸了摸她的脸。"
苏明和杜锋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"他们有肢体接触?"苏明问。
"不止。"男人冷笑,"后来他们一起离开了。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小雨。"
杜锋合上笔记本:"你叫什么名字?"
"韩东。"男人说,"这家店是我开的。"
"监控录像有吗?"
韩东摇头:"坏了半个月了。"
离开酒吧时雨停了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。杜锋点燃一支烟,深深吸了一口。
"你觉得他在撒谎吗?"苏明问。
"每个人都在撒谎。"杜锋吐出烟圈,"只是程度不同。"
第二天,林小雨的宿舍被彻底搜查。她的床铺整洁得近乎病态,书桌上的书本按高度排列,笔筒里的每支笔都朝向同一个方向。
"强迫症?"杜锋翻看着她的笔记本。
苏明从床垫下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日记本:"或者极度缺乏安全感。"
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。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,站在讲台上讲课,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,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。
"周慕云。"苏明念出照片背面的名字,"文学系教授,西十五岁,己婚。"
杜锋翻看着日记,林小雨的字迹工整得可怕:
"3月15日。周教授今天讲《洛丽塔》,他说亨伯特的爱是纯粹的,即使方式错误。他的眼睛在说这些话时闪闪发光..."
"4月2日。周教授约我去办公室讨论论文。他给我倒了茶,手指碰到了我的。我知道这不对,但我无法抗拒..."
"4月10日。他说他爱我。他说会离婚。我相信他。我必须相信他..."
最后一篇日记停在4月12日,只有一行字:
"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。"
杜锋合上日记本,看向窗外。阳光刺眼,校园里学生们来来往往,没人知道下水道里曾经藏着一具被肢解的尸体。
"去会会这位周教授。"他说。
周慕云的办公室在文学院顶楼,窗外能看到整个校园。他正在批改论文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。
"林小雨?"他放下钢笔,"她是我指导的学生,很安静,很有才华。听说她失踪了,我很担心。"
杜锋注意到周教授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,表带下隐约可见几道抓痕。
"你和她关系如何?"杜锋问。
"师生关系。"周慕云微笑,"我很欣赏她的文笔。"
苏明突然开口:"有人看到你上周五晚上和她在'暗河'酒吧。"
周慕云的笑容僵了一瞬:"那个人一定看错了。周五晚上我在家备课,我妻子可以作证。"
杜锋拿出那张照片:"她为什么会有你的照片?"
周慕云接过照片,轻轻抚摸:"这是公开课,很多学生都会拍照。有什么问题吗?"
"她死了。"杜锋说,"被肢解后扔进了下水道。"
钢笔从周慕云手中掉落,墨水在论文上晕开一片蓝色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"这...这太可怕了。"他声音颤抖,"谁会做这种事?"
苏明盯着周教授的手:"你的手腕怎么了?"
周慕云下意识拉了拉袖口:"家里的猫抓的。"
离开办公室后,杜锋在走廊点了支烟。
"他在撒谎。"苏明说。
"当然。"杜锋吐出一口烟,"但我们需要证据。"
下午,法医组的报告出来了。林小雨的死因是颈部受压导致的窒息,死后被肢解。切口整齐,凶器可能是手术刀或非常锋利的刀具。
"还有这个。"苏明递给杜锋一张照片,"在尸体胃里发现的。"
照片上是一枚铂金袖扣,上面刻着字母"Z"。
"周慕云的中间名是什么?"杜锋问。
苏明翻看资料:"周泽慕云。'泽'字拼音首字母是Z。"
杜锋吹了声口哨:"越来越有趣了。"
夜幕降临,校园安静下来。杜锋站在发现尸体的下水道口,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潮湿的墙壁。他突然蹲下身,从砖缝里抠出一个小东西。
那是一枚耳钉,黑色的,和韩东戴的一模一样。
杜锋将耳钉举到灯光下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"看来我们的酒吧老板也撒了谎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