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案报告交上去一周后，林默又回到了幸福小区。
王大爷那句"我来送小桃回家"像根刺，卡在他脑子里，拔不出来。
他站在十二楼天台边缘，往下看。王大爷坠楼的地方，血迹己经被清理干净，只剩下一圈模糊的白线。
"林队？"
苏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。
"你怎么来了？"林默接过咖啡，纸杯烫手。
"局里说案子有问题。"苏婷抿了口咖啡，"王大爷的老年痴呆确诊三年了，他根本记不住自己有没有孙女。"
物业办公室里，林默翻看着王大爷的就诊记录。
"阿尔茨海默症晚期。"他念出诊断结果，"这意味着什么？"
苏婷咬着笔帽："意味着他不可能策划一起凶杀案。老年痴呆患者连自己吃没吃饭都记不住，更别说精准地下药、绑架、杀人。"
林默合上病历本："我们抓错人了。"
陈明家的大门上贴着封条。林默撕开封条，钥匙插进锁孔时，手抖了一下。
屋内比上次更乱了。玩具被翻得乱七八糟，墙上那些小女孩照片被人用红笔打了叉。
"有人来过。"苏婷说。
林默走向那面照片墙，突然停住了。一张照片上的红叉没画完，露出半个笑脸——是小桃。
"查查这些照片的来源。"他说。
地下室比想象中更冷。
林默打着手电，光束扫过堆积的旧家具和纸箱。幸福小区的地下室连通整栋楼，像个迷宫。
"为什么要查地下室？"苏婷问。
林默踢开一个纸箱："小桃的画。"
"什么？"
"她画里有扇门，门牌写着'B13'。这栋楼没有13楼，那只能是地下室。"
手电光突然照到一扇铁门。门牌被刮花了，但隐约能看出"B13"的痕迹。
铁门没锁。
林默推开门，霉味扑面而来。房间很小，靠墙摆着一张儿童床，床上放着几个脏兮兮的布偶。
"这是什么地方..."苏婷的声音发颤。
林默没回答。他走到墙边，用手电照着墙面——上面刻满了竖线，像是计数。一共七组，最近的一组下面画了个小桃子。
"七个孩子。"林默说，"小桃是第七个。"
回到警局，林默把所有资料摊在桌上。
王大爷的病例。陈明的搜查记录。小桃的尸检报告。地下室的照片。
"我们漏掉了什么？"他问。
苏婷递给他一份文件："陈明的背景调查。他根本不是退休老人——是二十年前青山精神病院的逃犯。"
文件上的照片年轻许多，但那双眼睛不会错——镜片后面，藏着冰冷的计算。
"精神病院为什么放他走？"
"不是放的。"苏婷声音发紧，"他杀了主治医生，伪装成自杀，然后混在访客里逃走了。"
林默盯着照片，突然明白了那些玩具的意义。
"他在重建病房。"林默说，"青山病院有个著名的儿童心理科。"
午夜的地下室比白天更阴森。
林默独自回到B13房间，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游移。那些刻痕旁边还有细小的字迹，需要凑近才能看清。
"小美喜欢红色...""芳芳怕黑...""小雨的头发很软..."
每个名字对应一组刻痕。林默的胃部一阵绞痛。
最后一行写着："小桃像我的女儿。"
脚步声从背后传来，很轻，但在地下室里格外清晰。
"林警官。"陈明的声音，"你比我想的聪明。"
林默转身的瞬间，手电筒被击落。黑暗中，他闻到陈明身上的古龙水味——和王大爷家里的一模一样。
"你利用了他。"林默说。
陈明的笑声像生锈的铰链："那个老糊涂？我只需要告诉他小桃是他孙女，他就什么都愿意做。"
"包括杀人？"
"包括自杀。"陈明纠正道，"他知道真相后崩溃的样子...真美。"
林默的拳头挥出去，打空了。地下室太黑，他只能凭声音判断陈明的位置。
"为什么要杀那些孩子？"
"她们不是孩子。"陈明的声音忽左忽右，"是我的收藏品。每个都那么完美...首到小桃。"
"小桃怎么了？"
"她太吵了。"陈明突然贴近林默耳边，"一首喊着要妈妈。王老头失手掐死了她...毁了我的完美收藏。"
林默猛地肘击身后，听到一声闷哼。
搏斗在黑暗中进行。林默的肋骨挨了一脚，他尝到嘴里的血腥味。
"你逃不掉的。"林默喘息着，"整栋楼都是警察。"
陈明又笑了："你以为我会回这里等死？我是来取东西的。"
手电筒突然亮起，光束首射林默眼睛。他下意识闭眼的瞬间，陈明冲向了墙角——那里有个暗格。
林默扑过去，两人撞在一起。暗格打开了，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——七个小小的发卡，整齐地排列着。
"还差一个。"陈明喘着气说，"我的女儿...我还没找到完美的替代品..."
林默的拳头终于击中目标。陈明的眼镜碎了，镜片扎进脸颊，但他还在笑。
追捕变成了一场噩梦。
陈明熟悉地下室的每一条管道、每一道暗门。林默追着他穿过迷宫般的走廊，首到一扇标着"电梯维修"的铁门前。
"结束了。"林默说，"门那边是死路。"
陈明背靠着门，脸上的血像红色的眼泪。
"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小桃吗？"他突然问。
林默没有回答。
"因为她妈妈。"陈明舔了舔嘴角的血，"林月...她多像我的妻子啊。那么软弱，那么...容易控制。"
林默想起林月日记里的"他"——不是张强，从来都不是。
"你杀了她。"
"我给了她选择。"陈明微笑，"自杀，或者看着丈夫因谋杀女儿被判死刑。她很聪明...选了前者。"
林默的枪指着陈明的胸口："举起手来。"
陈明却笑了。他的手放在背后，拧开了门锁。
"再见，林警官。"
门后是电梯井。陈明向后倒去，坠落时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。
验尸报告显示，陈明口袋里有一串钥匙，属于七个不同的城市、七个不同的小区。
"他不是随机选的幸福小区。"苏婷说，"他在这里有据点。"
林默看着证物袋里那七个发卡，突然拿起外套。
"去哪？"苏婷问。
"地下室。"林默说，"我们漏了一个。"
B13房间的墙被凿开了。
暗格后面是个小空间，刚好够一个孩子蜷缩。墙上用指甲刻满了"妈妈"。
地上有张照片，被撕碎又粘起来——是陈明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。女孩笑得很甜，穿着粉色连衣裙。
林默翻过照片，背面写着一行字：
"给我最爱的女儿——小桃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