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蹲在后院水缸旁刷抖音时，月牙突然冲着竹林狂吠。白墙青瓦外晃进一抹水蓝色裙角，女人银发用竹枝随意绾着，眼尾缀着细鳞般的蓝闪。
"扫码点单在左边。"我晃了晃二郎腿，手机壳上的财神爷挂坠叮当作响。这女人身上有股溪水泡过青苔的味道，月牙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。
她蹲下来挠月牙的下巴，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比凤姐新磨的豆腐还白。"听说你们家酸笋烧鱼头不错？"指甲缝里渗出的水渍在青砖上晕开，洇湿了我的拖鞋。
"要酒吗？"我故意凑近她耳畔，"十五年陈酿的杨梅烧，喝醉了可以睡我屋里。"胡仙端着腌萝卜经过，红色美甲掐得搪瓷盆咯咯响："龟儿子又，信不信老娘把你鸡儿剁了下酒！"
厨房飘来呛辣香气，凤姐的锅铲敲着铁锅骂街："哪个砍脑壳的偷吃老娘的腊肉？"案板剁得震天响，百财蹲在窗台上慢条斯理舔爪子。女人突然伸手探向水缸，指尖触到水面时，缸底锦鲤疯狂摆尾。
暴雨是突然砸下来的。女人望着檐角连成线的雨帘，蓝瞳深处泛着诡异的波光。我手机突然狂震，气象台红色预警在屏幕上炸开：云山流域特大暴雨，请防范山洪灾害。
"操他先人板板！"胡仙把塑料布往晾晒的床单上盖，"逍遥你狗日的还看！没见老娘的胸罩都要吹跑了？"凤姐拎着菜刀冲出来，百财的白毛在风里炸成蒲公英。
银发女人站在雨幕前回头笑，雨水顺着她锁骨流进深青色的衣襟。我咽着口水扫她微信二维码，备注栏跳出来三个字：嬴小虞。
"叮——支付宝到账八千元。"机械女声穿透雨声时，我瞥见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鳞状纹身，像某种远古鱼类张开的翼。
暴雨在瓦片上砸出白烟时，嬴小虞正用筷子尖戳破鱼眼睛。凤姐拎着剁骨刀冲进大堂，刀尖还粘着半片鱼鳞："哪个短命鬼动了老娘的镇缸鱼？"
我低头看手机里的洪水首播，云溪己经变成翻滚的泥龙。胡仙把啤酒箱垒在门槛前，红色指甲油剥落得像干涸的血迹："先人板板！逍遥你龟儿还有空拍抖音？"
突然有冰凉的触感缠上脚踝。嬴小虞的银发不知何时垂到我膝盖上，发梢凝着珍珠似的水滴："掌柜的，后厨水缸借我泡泡脚？"她说话时喉间泛着咕噜水声，蓝指甲划过我手背留下三道水痕。
"泡你妈个锤子！"凤姐的剁骨刀扎进八仙桌，"老娘的洗脚盆要不要借你？"百财突然炸毛尖叫，白影闪过时在嬴小虞裙摆撕开道口子——露出半透明蹼状物。
惊雷劈亮后院那瞬，我看见嬴小虞在雨幕中张开鳃裂。她脖颈后翻起层层银鳞，指尖暴涨的利爪正插进水缸。三条锦鲤在浑浊的水里疯狂撞击缸壁，鳞片剥落处露出符咒般的金纹。
"镇水灵兽都敢碰？"凤姐抄起腌酸菜的陶罐砸过去，"真当老娘的剁椒鱼头白做了二十年？"胡仙突然抓起扫把捅向嬴小虞后腰，川骂混着雨声格外清脆："砍脑壳的瘟丧！莫把老娘的拖把当金箍棒耍！"
嬴小虞转身时裙摆旋成蓝色漩涡，暴涨的洪水突然冲垮院墙。月牙在浪头里狗刨式扑腾，我抓着它的项圈被卷向山崖方向。混着泥沙的水灌进鼻腔时，有滑腻的鱼尾缠住我的腰。
"八千块房费不能白花。"嬴小虞的獠牙擦过我耳垂，她胸口浮现的鳞片正组成某种古老图腾。我们撞进瀑布后的岩洞时，她尾巴上的蹼膜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。
洞壁渗出的冷水让我牙齿打颤："你们妖怪也搞绑架play？"嬴小虞的鳃裂在暗处张合，她正用尖牙撕开我浸透的衬衫："掌柜的不是说要请我睡屋里？"冰凉的手指贴上我胸口时，她突然痛苦蜷缩——我脖子上挂的铜钱剑吊坠正在发烫。
手机在水里泡得发胀，居然还能收到胡仙的语音："瓜娃子！凤姐说那婆娘是蠃鱼变的，见到彩虹赶紧..."语音被浪涛声掐断，嬴小虞的利爪扣住我手腕，她嘴角渗出的蓝血滴在铜钱上滋滋作响。
破晓时分，嬴小虞把我踹下瀑布。我在坠落的失重中看见她展开双翼般的鱼尾，云层间隐约浮现的彩虹正被她吸进鳃里。摔进深潭前，我听见她空灵的声音混着水汽："告诉胡仙，手机碎屏里的男人在洪流里笑得很开心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