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栽进深潭时撞碎了胡仙的华为手机，碎屏里穿橙色救生衣的男人正朝我笑。胡仙拽着我衣领往岸上拖，凤姐的腌菜坛子漂过她腰间，泡发的红辣椒像一簇簇鬼火。
"仙人板板！"胡仙的指甲掐进我肩膀，她湿透的蕾丝吊带里掉出半张合影，"老子的青春都他妈泡馊了！"照片上消防员搂着穿超短裙的她，背后是云山客栈刚刷过漆的招牌。
凤姐踩着八仙桌清点损失，剁骨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："龟儿子赔老娘的镇水鱼！"三条锦鲤变成的符纸在水缸里打转，百财正用爪子捞着玩。月牙突然冲着彩虹狂吠，嬴小虞的声音从水洼里渗出来："八千块含不含特殊服务？"
夜色染黑客栈残破的飞檐时，我胸口鳞片状的灼痕开始发烫。胡仙拎着二锅头踹开我房门，她刚补的红色美甲在月光下像凝固的血："狗东西，老娘的手机碎成渣了。"酒气混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压下来时，我瞥见她锁骨下的火焰纹身——和照片里消防员的一模一样。
嬴小虞就是这时候从窗棂滑进来的。她鱼尾上的蹼膜裹着彩虹碎屑，指尖挑着胡仙碎屏里掉出的SIM卡："要不要听听他的声音？"手机残骸突然亮起蓝光，暴雨声混着男人的喘息在屋里炸开："仙儿...快带客人撤离..."
胡仙的酒杯在地上摔成星星，她揪住嬴小虞的银发往墙上撞："死婆娘！你把陈岩的魂困在SIM卡里？"凤姐的剁骨刀破风而来，钉住嬴小虞翻起的鳞尾："当年黄河改道都没收走老娘的魂！"
我突然发现月牙在啃咬嬴小虞的鱼尾，狗牙间迸出蓝火星子。百财跳上窗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，云层裂开处坠下七道彩虹。嬴小虞在扭曲的光晕中露出獠牙："消防员困在洪水记忆里八年，你们这些活人倒会自欺欺人！"
铜钱剑吊坠烫穿我衬衫时，胡仙突然夺过凤姐的腌菜罐砸向嬴小虞。酸水混着泡椒淋在鱼尾上滋滋作响，陈岩的残影从蓝光里浮现："仙儿...客栈后山有抗洪暗渠..."
暴雨在此时再度倾盆而下。嬴小虞撞碎窗玻璃跃入云层，她撕碎的裙角化作虹鳟鱼群游向月亮。我摸到裤兜里湿透的八千块现金，发现钞票上的毛爷爷正冲我眨眼。
暴雨在子夜时分转成血红色。我攥着发烫的铜钱剑冲进后厨，发现凤姐正把三条符纸锦鲤按进糯米堆。胡仙的手机残骸在供桌上嗡嗡震动，陈岩的虚影在碎屏里忽明忽暗。
"狗日的逍遥！"胡仙扯开领口露出火焰纹身，"把老娘的洗脚水端来！"她踹翻的塑料桶里漂着凤姐的剁椒，混着朱砂的水溅在嬴小虞遗留的鳞片上，蒸腾起带着鱼腥味的白烟。
嬴小虞的歌声是从云层裂缝里渗下来的。她骑着彩虹掠过客栈废墟，鱼尾扫过的瓦片都生出青苔。月牙突然人立而起，狗爪拍在供桌八卦镜上："汪！汪汪！"镜面映出的根本不是狗，而是披甲执戟的天将虚影。
"怪不得这瘟狗总偷老娘的腊肠！"凤姐的剁骨刀劈开最后一道水缸符咒，"原来是个堕仙！"百财炸着毛跳上我肩膀，猫眼里流转着星河，爪尖在我锁骨划出血符。
胡仙突然把整瓶二锅头浇在火焰纹身上。陈岩的残影暴涨成三米高的火人，他腰间的对讲机还在沙沙作响："仙儿...暗渠闸门在百年槐树下..."我脖子上的铜钱剑自动飞入火中，熔成滚烫的铜汁淋在嬴小虞的彩虹桥上。
"你们凡人..."嬴小虞在熔化的彩虹里翻滚，鱼尾拍碎了我刚修好的琉璃瓦，"根本不懂洪汛是天道的肠子需要清洗！"她的银发缠住我的腰，鳞片缝隙里涌出无数陈岩生前的记忆画面——山洪里挣扎的孩童、飘满救援头盔的浊浪、胡仙在殡仪馆咬破的嘴唇。
凤姐突然将腌菜坛扣在自己天灵盖上。陶罐炸裂时，她周身浮现出大禹治水的图腾，满是老茧的手握住虚化的开山斧："老娘祖上劈山导河那会，你他妈还是条鱼卵！"
当胡仙含着混血的吻印上火焰纹身，当我的铜汁浇透嬴小虞的腮裂，当凤姐的斧影斩断第九道彩虹——陈岩的火人突然化作朝阳跃出地平线。百财叼着嬴小虞的褪色鳞片跳上功德箱，月牙的狗爪按停了暴雨计时器。
嬴小虞坠落在晾晒被单的竹竿间，褪去鳞片的身体与寻常醉酒女子无异。胡仙用破拖把抵住她咽喉时，我看见她颈后浮现出条形码状的封印印记——2023.7.21，正是八年前云山洪灾的日子。
"八千块房费，"我擦拭着湿透的收款码，"现在要算滞纳金了。"嬴小虞突然吐出个彩虹泡泡，里面困着陈岩完整的魂魄。胡仙的骂娘声与晨光同时炸开时，我瞥见凤姐偷偷把褪色的镇水符塞回腌菜坛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