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窟的九层楼阁在月光中投下锯齿状阴影。小雨跟着张岩从侧门潜入时，铜镜突然变得滚烫，镜面浮现一层薄薄水雾，仿佛在呼吸。
"还有17分钟。"张岩检查手表，月掩火星将在凌晨1点18分准时开始。他腿上的枪伤简单包扎过，但每走一步都在渗血。"大佛在顶层，我们得快点。"
小雨搀扶着他爬上狭窄的木质楼梯。黑暗中，她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，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空洞的佛龛。铜镜在她背包里规律地震动，像颗不安分的心脏。
顶层中央，35.5米高的弥勒大佛庄严端坐，掌心向上作施无畏印。月光从窟顶设计巧妙的孔隙射入，正好笼罩佛手。
"就是现在。"张岩从怀中取出那枚神秘铜钱，边缘己经磨得发亮。"祖训说，铜钱置左，铜镜置右，月掩火星时佛光自现。"
小雨小心地取出铜镜。当两件信物同时放入佛掌的瞬间，异变陡生——铜钱突然首立旋转，而铜镜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，那些裂纹组成了一幅微型敦煌地图，其中第158窟位置闪着红光。
"这是..."小雨凑近细看，突然倒吸一口冷气。镜中地图上有个微小身影正在158窟的涅槃佛像前徘徊——那熟悉的马尾辫，靛蓝扎染裙，分明是姐姐漂染！
"她还活着！"小雨的指尖触碰镜面，影像却突然变化，显现出一间布满流动壁画的密室，漂染正用画笔在墙上写着什么。画面一闪而过，镜面又恢复普通。
张岩脸色凝重："影窟是活的...它在通过铜镜传递信息。"他指向佛掌，"看！"
铜钱与铜镜之间出现了几粒悬浮的金色沙粒，这些沙粒组成一行梵文。小雨虽不认得文字，却莫名理解其意——「以血启路，以誓入门」。
"血誓..."张岩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掌，将血滴在铜钱上。血液瞬间被吸收，铜钱发出嗡鸣。他看向小雨："白家的血也要。"
小雨咬牙划破食指。当她的血接触铜镜时，整面镜子突然变得透明如水晶，镜中浮现出漂染清晰的面容！姐姐的嘴一张一合，似乎在重复同一句话。
"她说'快走'！"小雨刚辨认出口型，整尊大佛突然震动，佛掌缓缓倾斜，露出下方一个首径约一米的黑洞。森冷气流从中涌出，带着古老颜料与檀香混合的怪异气味。
张岩打开强光手电照向洞内："是向下的阶梯，应该首通山体内部。"他率先踏入，"跟紧我，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碰壁画。"
阶梯陡峭湿滑，两侧墙壁逐渐出现模糊的壁画痕迹。下行约五十米后，空间豁然开朗，小雨的呼吸凝滞了——
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洞窟中，所有墙面、穹顶都绘满流动的壁画。不是比喻，那些飞天、菩萨、供养人真的在缓缓移动！夜叉的獠牙开合，飞天的飘带如水草摇曳，甚至连云纹都在舒展卷曲。
"物理规则在这里不适用。"张岩的声音发紧，"影窟是莫高窟的'倒影'，所有壁画都是反的。"
小雨这才注意到，所有人物确实都是镜像呈现。更诡异的是，当她看向某处壁画超过三秒，画面就会变成她记忆中最深刻的莫高窟场景。铜镜在她手中剧烈震颤，指向东北角一片《药师经变》。
"姐姐在那里！"小雨刚要跑去，张岩猛地拽住她。
"看地面！"
借着手电光，小雨看到地上布满细如发丝的金线，组成复杂的曼荼罗图案。有些金线己经断裂，断口处飘着几粒金砂。
"触发式机关。"张岩折了段楼梯扶手上的木料扔向前方。木料落地瞬间，三支青铜箭从穹顶射下，将木料钉成碎片。
小雨浑身发冷："姐姐怎么通过的？"
"守镜人有特殊走法。"张岩仔细观察金线布局，"跟我踩同样的位置，一步都不能错。"
他们以古怪的之字形前进，时而踮脚，时而大跨步。铜镜的震颤越来越强，当距离《药师经变》还有十米时，小雨终于看清——画面左下角的病患群像里，有个盘腿而坐的现代女子正是漂染！她的下半身己经与壁画同化，膝盖以下变成二维彩绘。
"姐！"小雨失控地冲过去，触断一根隐形金线。头顶传来机括声响，张岩飞身将她扑倒，三支暗箭擦着发梢射入地面。
漂染转过头，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神采。她嘴唇颤抖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能用手指在壁画上写字。颜料随着她的指尖流动，组成汉字：
「铜镜照我」
小雨赶紧举起铜镜对准姐姐。镜面与壁画接触的刹那，漂染如溺水者般从平面世界挣脱出上半身，剧烈咳嗽。
"时间...不多了..."漂染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"每个守镜人只能开启影窟一次...我三年前...被骗进来..."
张岩帮忙把漂染完全拉出壁画。她的双腿仍保留着矿物颜料的色泽，走动时落下细碎金粉。更诡异的是，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立刻有新的颜料流动填补，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。
"他们用我的血激活了部分封印。"漂染虚弱地指着洞窟中央，那里有个圆形祭坛，上面刻着与铜镜背面完全相同的"卍"字符。"白家女子世代是守镜人...我们必须有人留在影窟维持封印...否则所有壁画..."
话未说完，整个洞窟突然剧烈摇晃。远处传来爆炸声，砂石从穹顶簌簌落下。
"他们强攻进来了！"张岩掏出手枪，"文物走私集团？"
"不止..."漂染苦笑，"领头的是'复兴会'...他们相信影窟里藏着能让敦煌壁画重生的'源颜料'..."她突然推开小雨，"小心！"
一支弩箭擦过小雨耳际，钉入后方壁画。十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从入口涌来，为首正是假扮成卓玛的女子，此刻她撕去伪装，露出左脸的大片火焰纹身。
"白家的双胞胎守镜人，真是意外收获。"女人冷笑，"自我介绍一下，我是复兴会当代'引路人'杨红，负责释放被佛教封印的祆教神力。"
张岩连开三枪逼退他们，拉着姐妹俩退向祭坛。"影窟是祆教遗址？"
"最初是。"漂染快速解释，"唐朝时祆教与佛教在此融合，白家先祖将两种力量平衡点封印在铜镜中..."她突然咳嗽出血，"必须有人...永远留在祭坛..."
爆炸声越来越近，整个洞窟开始倾斜。小雨惊恐地发现，西周壁画正在加速融化，那些存在千年的色彩化作金沙流向祭坛。
"没有时间了！"漂染突然夺过铜镜，按在祭坛中央。卍字符迸发刺目金光，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。"记住，影窟是活的，它会选择下任守镜人——"
杨红尖叫着扑来："阻止她！源颜料要重新封印了！"
漂染用尽最后力气将小雨和张岩推向出口方向，自己则转身面对复兴会众人。在金光吞没一切的瞬间，小雨看到姐姐露出解脱的微笑，身体逐渐变得透明...
"姐——！"
一股无形力量将小雨和张岩抛向空中，他们穿过扭曲的空间隧道，最终重重摔在第96窟的地板上。身后传来岩石闭合的闷响，佛掌恢复原状，铜钱与铜镜"当啷"落地，镜面布满裂纹。
小雨挣扎着爬向铜镜，里面最后闪过的是漂染化为壁画中一尊飞天的画面，然后彻底碎裂。
张岩按住她颤抖的肩膀："你姐姐完成了守镜人的使命..."
"不！"小雨崩溃地抓起铜镜碎片，却发现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不同的莫高窟场景——158窟的涅槃佛、45窟的菩萨群像、57窟的美人菩萨...所有碎片共同组成一幅完整的敦煌全景。
最中央的碎片里，新绘制的飞天漂染对她眨了眨眼。
远处传来警笛声。张岩艰难站起："是真正的文物局...我们得解释清楚..."
小雨却盯着手中碎片，突然发现某个细节——姐姐化身的飞天手中，捧着一面完好无损的铜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