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煌研究院的晨光透过纱帘时，小雨正用镊子拼合铜镜碎片。三天前从影窟死里逃生后，文物局将她安排在姐姐曾经的宿舍暂住。窗外白杨树沙沙作响，恍惚间总像是漂染在哼歌。
"第七块..."小雨将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碎片嵌入缺口。当碎片归位的瞬间，她眼前突然闪过158窟涅槃佛的侧脸——佛像的眼睛眨了一下。
"啊！"她失手打翻瓷盘，所有碎片哗啦散落。更诡异的是，那些碎片在地板上自动排列成莫高窟北区的形状，第158窟位置浮起一粒金砂。
敲门声突然响起。小雨慌忙用抹布盖住碎片，开门见到张岩苍白的脸。他右腿缠着新换的绷带，手里拿着两份检测报告。
"你的血检结果..."张岩压低声音，"红细胞里含有氯铜矿和青金石成分，和壁画颜料完全一致。"
小雨下意识摸向后颈。今早梳头时，她发现那里有个发烫的"卍"形印记，和姐姐照片里露出的胎记位置相同。
张岩递来另一份文件："这是你姐姐三年前的体检报告。她血小板数值是正常人的三倍，当时医生以为是检测误差..."
报告纸突然从小雨指间飘落。她瞳孔骤缩，看见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，像是用极细的毛笔写的梵文！
"怎么了？"张岩疑惑地捡起纸张，"你脸色很差。"
"没...没事。"小雨强自镇定。那些梵文在她移开视线后就消失了，但刚才确实看到"双生子""镜瞳""月食"等几个能辨认的词汇。
张岩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渗出黑血。小雨这才注意到他伤口包扎处隐约透着诡异的蓝光。
"伤口感染？"
"不像是细菌..."张岩苦笑，"从影窟回来后就这样。医生发现我血液里有种未知矿物结晶..."他忽然紧盯小雨眼睛，"你瞳孔在变色！"
小雨冲向卫生间。镜中的自己双眼正从褐色渐变成琥珀金，更可怕的是——当她凝视瞳孔超过三秒，眼底竟浮现出微缩的敦煌壁画！第45窟的菩萨群像清晰可见，其中一尊菩萨突然转头对她微笑。
"这是守镜人的'镜瞳'。"张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"你姐姐档案里有记载，白家女性在继承铜镜后会出现..."
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。两人冲到窗边，看见三辆无牌越野车包围了研究院。十几个戴火焰纹口罩的人持械冲向宿舍楼。
"复兴会！"张岩拽起小雨就跑，"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？"
小雨本能地抓起床单包裹的铜镜碎片。逃亡途中，最中央那块碎片突然发烫，上面浮现出杨红狰狞的脸——她全身皮肤己经半透明化，能看到皮下流动的彩色颜料。
"她快被'源颜料'反噬了..."小雨想起姐姐的警告，"必须找齐所有碎片才能..."
爆炸声震碎走廊玻璃。张岩推开小雨，自己却被气浪掀翻。一块锋利的玻璃插进他肩膀，流出的血竟闪着金粉。
"去第45窟！"张岩忍痛塞给她一把钥匙，"找郑教授！他知道..."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。
小雨刚要扶他，背后传来杨红沙哑的嘶吼："抓住那个镜瞳！"回头看见的己非人类——杨红的左臂完全颜料化，像团蠕动的彩色泥浆。
绝望中小雨抓起最完整的铜镜碎片按在眉心。世界突然扭曲，她感到身体被拉成丝线，穿过某种粘稠的介质。当视野恢复时，竟站在第45窟的唐代菩萨塑像前！
但这不是平时的45窟。所有塑像都活着，七尊菩萨的琉璃眼珠骨碌转动，中央的阿难尊者甚至对她合十行礼。更惊人的是，窟顶的飞天壁画正往下滴落金粉，那些金粉在地面组成箭头，指向北壁的《观音经变》。
"时间不多了。"阿难塑像突然开口，声音像无数铜铃共振，"影窟正在吞噬现实，你必须找到郑三藏的密卷。"
小雨战战兢兢按箭头指引走到北壁。当她的手触碰壁画时，观音宝瓶中的柳枝突然伸长，轻轻点了下她的眉心。被触碰处灼痛难忍，眼前爆开无数画面——
她看见公元848年，张议潮率归义军收复敦煌时，祆教祭司将圣火封入铜镜；看见1924年，华尔纳盗走的壁画在运输途中突然自燃；最后看到三年前的雨夜，姐姐漂染被杨红骗到158窟，铜镜吸了她的血才开启影窟...
"在这里。"阿难塑像的手突然转动九十度，指向自己莲座下方。小雨摸到个暗格，里面是卷靛蓝色羊皮纸，用金线绣着古怪的星图。
窟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小雨刚藏好羊皮卷，杨红带着五个颜料化的怪人就冲了进来。此时的杨红只有半边脸还保持人形，其余部分像融化的蜡像。
"镜瞳果然能激活壁画..."杨红的声带似乎也被颜料侵蚀，声音如同砂纸摩擦，"把铜镜交出来！除非你想看敦煌变成彩色沙漠..."
小雨背靠《观音经变》，突然发现画中净瓶里的水在倒流。她福至心灵，假装害怕地举起铜镜碎片："都在这里！"
当杨红扑来的刹那，小雨猛然后仰，整个人跌入壁画之中！天旋地转间，她感觉自己变成颜料流淌在画面上，又从158窟的《涅槃经变》里摔了出来。
真正的郑教授正在给涅槃佛拍照，见状立即拉她躲到佛坛后。"张岩给我发了预警。"老学者递来个檀木匣子，"这是你姐姐留在资料室的。"
匣中有块巴掌大的铜镜残片，比小雨收集的所有都大。当她将这块残片贴近心口时，耳畔突然响起姐姐的声音：
"小妹，当你听到这段留言时，我己经成为影窟的一部分。但每块碎片里都有我的意识碎片...千万不要在月食前拼齐铜镜，否则..."
声音戛然而止。小雨发现残片背面刻着星图，与羊皮卷上的图案能严丝合缝地对上。郑教授突然剧烈颤抖起来，指着她身后："小心！"
涅槃佛的瞳孔正在融化，金色佛泪滴落处，杨红颜料化的身体从壁画里渗出。更可怕的是，整个158窟的壁画开始剥落，那些存在了千年的色彩化作飞沙，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"没用的..."杨红己经看不出人形，像团人状彩色岩浆，"影窟选中了你，就像它三年前选中你姐姐..."
小雨握紧铜镜残片，突然看清一个可怕事实——所有碎片的断裂处都呈现张岩血液的那种蓝光。而羊皮卷星图显示，下次月食就在三天后。
郑教授突然掏出个紫外线灯照向杨红："看她的核心！"
紫光下，杨红体内显露出半面完整的铜镜轮廓，正是缺失的最后一块。而镜子背面吸附着个痛苦挣扎的小人——依稀是漂染的模样！
"姐姐！"小雨失控地冲过去，却被郑教授死死拽住。
"那是陷阱！影窟在利用你的亲情..."老学者声音发抖，"张岩没告诉你吗？他祖上是归义军里的祆教叛徒，血液里流着..."
整座洞窟突然剧烈震动。小雨在崩塌的壁画间看到最后一幕——杨红体内的铜镜映出两个月亮，而姐姐的虚影正在对她做口型：
"找到...双瞳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