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着黑风衣侦探回到了他的办公室。
墙壁上钉着十几个孩子的照片,都用红绳连着。我的新照片在最中间,还带着树林里的露水气息。侦探脱下风衣时,袖口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——昨晚抓捕时被王老板咬的伤口在渗血。
"第三起了。"他对着电话说,烟灰缸里堆满烟头,"同样的樱花糖,同样的作案手法。"
窗外的霓虹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条黑蛇在墙上蠕动。我好奇地飘到那些照片前,发现每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和地点:人民公园、幼儿园后巷、水上乐园...
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响声:"生产批号查到了?"
"糖纸上的编码指向城郊食品厂。"侦探用铅笔敲打着桌面,"但那里三年前就停产了。"
我的脚尖碰不到地板,在空中荡来荡去。王老板死前说的那句话突然在耳边炸开:"你以为就我一个?"当时侦探的枪管抖了一下。
雨下得很大时,侦探来到了废弃的游乐场。
旋转木马的彩漆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,我的红皮鞋就挂在最中间那匹马的耳朵上——这是今早清洁工在垃圾桶发现的。雨水顺着侦探的帽檐滴下来,在他脚边汇成一个小水洼。
"出来吧。"他突然说。
阴影里走出一个穿黄色雨衣的人,手腕上的蛇形胎记在闪电中泛着青光。不是王老板——这个人的胎记在左手腕。
"张会计。"侦探的右手摸向腰间,"或者说,该叫你'糖果叔叔'?"
雨衣人笑了,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樱花糖。粉红色的糖纸在雨里沙沙响,像无数小舌头在舔舐空气。
"你知道这种糖的特殊配方吗?"他的雨帽下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,"安定成分能让小孩安静地跟着走..."
侦探的枪响了,但雨衣人早就像融化的黄油一样滑进了旋转木马的底座。我急得去拽侦探的衣角,可他只当是风吹的。
停尸房的冷气让我打了个哆嗦。
王老板的尸体躺在铁床上,法医正用镊子从他指甲缝里挑出些什么。侦探凑近看时,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硝烟味。
"蓝色纤维?"
"和游乐场旋转木马上的布料一致。"法医的镜片反着冷光,"还有这个——"
镊子尖上粘着半片糖纸,比樱花糖的包装颜色更深。我突然想起王老板死前口袋里不止一种糖果。
"查查最近有没有儿童失踪案与蓝色糖果有关。"侦探的声音像砂纸摩擦,"重点排查——"
我猛地撞翻了器械盘。镊子掉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脆响。法医惊愕地抬头,正好看见墙上应急灯投下的影子——我的小辫子在气流中晃动的形状。
幼儿园的秋千还在吱呀作响。
侦探坐在我曾经最爱的那架秋千上,翻看着从食品厂找到的账本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到沙坑边缘,那里有我用树枝画过的小花。
"2019年3月..."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一行数字上,"为什么停产前突然大量购入草莓香精?"
风把账本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。一个褪色的蛇形印章盖在角落,和王老板手腕上的胎记一模一样。侦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"游乐场地下发现了密室。"同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,"至少二十套儿童衣物...还有这个..."
照片传过来时,侦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:工作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糖果模具,其中一个正滴着粉红色的糖浆。
暴雨夜的码头像块发霉的蛋糕。
我飘在侦探身后,看他悄悄接近那艘标着"海鲜运输"的货船。甲板上的水手都戴着黑手套,但其中一个人擦汗时,闪电照亮了他手腕上的蛇形纹身——这次是右脚踝。
"行动!"
探照灯突然亮起时,货舱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。侦探踹开舱门的瞬间,我看见十几个铁笼子,最小的那个里蜷缩着穿红裙子的小女孩——和我死前穿的一模一样。
枪声像爆米花一样炸开。戴纹身的男人想跳海,却被侦探一个飞扑按在潮湿的甲板上。扭打中男人的袖子撕裂,露出整条花臂——无数蛇形纹身组成更大的蛇,正吐着信子。
"你们到底拐了多少孩子?!"侦探的膝盖压住他的气管。
男人咧嘴一笑,露出镶金的犬齿:"足够装满旋转木马..."
海风突然变得很腥。我认出这是王老板死前的表情。在侦探分神的刹那,男人袖口寒光一闪——
我使出全部力气吹向他眼睛。男人眨眼的瞬间,侦探的子弹精准穿过他的眉心。
结案那天,侦探来到我的小土堆前。
他带来了真正的樱花——不是糖纸做的,是长在树上的那种。粉白的花瓣落在我红皮鞋曾经躺过的地方,很快被泥土吞没。
"七个窝点,三十八个孩子获救。"他点燃一支烟,青烟袅袅上升,"但还有更多像你这样的..."
我努力让一片花瓣飞起来,轻轻落在他的枪套上。那里新添了一道划痕,是码头那晚留下的。
远处传来警笛声,又有新的案子在等着他。侦探起身时,一枚樱花糖从口袋里滚出来——这次是没有下过药的,他特意从正规商店买的。
"下次见到给糖的叔叔..."他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,"记得先告诉爸爸妈妈。"
风把他的话揉碎了撒向树林。我看着他黑风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,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"下次"。
我的小土堆上,樱花糖正在阳光下慢慢融化,像一滴永远落不下来的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