技术科的蓝光在黑暗中闪烁，我的灵魂悬浮在电脑屏幕上方。
"恢复了一部分云端照片。"技术员敲击键盘，"最后三张是加密的。"
林夏的咖啡杯停在半空。她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用毛笔涂过，白衬衫领口沾着点点咖啡渍。我己经跟着她三十七小时了，从解剖室到警局，看她像只固执的蚂蚁在证据迷宫里爬行。
"需要密码。"技术员转头看她，"试过生日、学号都不对。"
我知道密码。是妈妈第一次带我看樱花的日期。我想告诉林夏，但死亡让我成了最无能的旁观者。我的灵魂穿过办公桌，带起一阵冷风。
林夏突然打了个寒颤："温度怎么——"
她伸手拢了拢衣领，指尖穿过我透明的手臂。
一道电流般的刺痛。
"啊！"我们同时惊叫。林夏猛地缩手，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尖。而我——天啊！我居然碰到了活人！虽然只有0.3秒，但那种灼热感真实得让我发抖。
"刚才..."林夏对着空气皱眉，"晓萍？"
我的灵魂剧烈震荡。她感觉到了！死亡以来第一次，有人感知到我的存在。我疯狂地扑向键盘，想敲出那串数字，却只让显示器闪了闪。
"试试0403。"林夏突然说。
我的心脏位置一阵抽痛——如果灵魂还有心脏的话。0403，正是那年樱花盛开的日子，妈妈抱着我在落英缤纷中转圈的照片，现在还压在她梳妆台玻璃下。
密码框变成绿色。屏幕跳出三张照片，我的记忆随之炸开。
第一张：器材室门缝。张老师被压在垫子上，男人青筋暴起的手扣住她喉咙，蛇形纹身在腕间蠕动。拍摄时间：6月5日15:27。
第二张：李毅父亲在校门口接他。男人卷起的袖口下，蛇头纹身若隐若现。拍摄时间：6月8日18:03。
第三张：我的死亡自拍。日观峰栏杆上，有只戴百达翡丽的手正从镜头边缘伸来。拍摄时间：6月10日02:49。
"这不可能..."林夏的呼吸变快，"李副局长昨天还说从不认识死者。"
我的灵魂在警局顶灯下旋转。那张死亡自拍！我完全不记得拍过。但右下角的时间证明，那是在我断气前六分钟自动上传的。
"打印出来。"林夏的声音像绷紧的弦，"申请对李毅父子的传唤令。"
打印机刚吐出第一张纸，门就被推开了。局长站在门口，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，像是刚被谁扯过。
"林队长，专案组解散。"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，"案件移交市局。"
林夏没接："我们刚发现关键证据——"
"什么证据？"局长首接拔掉打印机电源，"省厅督导组十分钟后到，所有材料封存。"
我的灵魂冲向窗户。楼下停车场，两个穿黑西装的人正从公务车下来，其中一个提着银色保险箱——和昨天解剖室出现的是同一批人。
"指甲DNA结果呢？"林夏挡在电脑前。
"意外事故要什么DNA？"局长突然压低声音，"林家丫头，你爸退休金还在教育局管着呢。"
林夏的手指在身侧攥成拳头。我看着她的指甲陷进掌心，却流不出一滴血。就像现在的我，满腔愤怒却连一阵风都掀不起来。
技术员悄悄点击了保存。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：云端备份完成。
"手机给我。"局长伸出手，"包括所有复印件。"
林夏交出的不只是证据，还有她眼里那簇火苗。但当局长转身时，她迅速用手机拍下了屏幕。我的灵魂飘过去，看见她相册里还有张照片——李毅的耐克鞋特写，鞋底纹路与现场完全吻合。
局长刚离开，林夏就拨通了一个号码："老同学，帮我查个纹身登记...对，青黑色蛇头，尾部分叉..."
我的灵魂跟着电话信号飘出窗外。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通明，某个高档小区里，李毅正用酒精棉擦洗右手腕——那里有三道新鲜的抓痕。
记忆突然闪回。死亡那一刻，我抓到的不仅是皮肤。他的手表卡在我指甲缝里，金属表带刮走了我的一小块皮肉。如果技术科仔细检查那块百达翡丽...
"林队！"年轻警官冲进来，"死者手机自动播放了一段录音！"
我的灵魂瞬间回到技术科。局长拿走的手机正在桌上发出刺啦声，接着是李毅父亲阴沉的声音："...处理干净，别像上次那个体育生..."
背景音里有李毅的抽泣："爸，我没想到她会反抗..."
录音戛然而止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。这不是技术恢复——是我的灵魂干扰了电子设备，就像刚才触碰林夏那样。
"备份这段录音！"林夏扑向电脑。
但更惊人的事发生了。我的尸体此刻正在殡仪馆冷藏柜里，右手无名指突然抽搐了一下——法医漏检的指甲碎片中，一块微小金属反光闪烁。
那是百达翡丽表带的镀层。
林夏的手机震动起来。她看了眼号码，走到走廊接听。我跟过去，听见法医激动的声音："复检发现死者指甲里有铂金微粒！和蛇形纹身样本一起送检了！"
"等结果出来再报告。"林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"首接发我私人邮箱。"
她挂断电话，转向窗外漆黑的夜空。不知为何，我觉得她能感觉到我的存在。
"晓萍，"她对着空气说，"再给我一点时间。"
夜风吹乱她的短发。我忽然想起死亡自拍里那只从镜头边缘伸来的手——手表下方，还露出一截蓝色静脉针眼。李毅父亲上周应该住过院。
这个细节像钥匙，打开了记忆最后一道锁。死亡前六分钟，我不仅拍了照，还打开了录音功能。那段完整的录音应该还在...
"林队！"技术员从屋里喊，"云端又弹出一条死者上传的音频！"
我的灵魂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。活着时，我只是个爱看悬疑小说的高中生；死后，我却成了自己案件的侦探。如果死亡的意义是让真相浮出水面，那么这具年轻身体的牺牲，或许能撕开比谋杀更黑暗的帷幕。
林夏点击播放键的瞬间，整层楼的灯都闪烁起来。活人以为电压不稳，只有我知道，那是灵魂与正义产生的共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