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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知更鸟·二

解剖室的灯光惨白得像被漂洗过的骨头。

我的身体躺在不锈钢台面上,被剖开,被称重,被拍照。老张的解剖刀划过我苍白的皮肤时,我居然还能感觉到一丝冰凉。死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彻底。

"胃内容物显示她在死亡前两小时吃过意大利面和红酒。"老张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回响,"但有个奇怪的现象..."

他的刀尖挑起我胃部的一块组织。

"看这些出血点,她可能被下药了。送去毒理检测。"

我的意识漂浮在解剖室上方。被下药?这倒是个新发现。昨晚的晚餐是谁准备的来着?周毅难得下厨,说是庆祝我们结婚五周年。五年,足够让爱情腐烂,也足够让杀意滋长。

"赵队!"一个年轻警员闯进来,"知雨的电子日记破解出来了!"

我的灵魂震颤了一下。那些加密的日记,是我最后的防线。

赵明接过平板电脑,眉头越皱越紧。

"10月11日,和陈默在出版社仓库。他妻子来电话时,他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别出声..."

"10月15日,老白威胁要曝光我和郑远的婚外情,除非我撤回那篇批评他学生的评论..."

"10月20日,发现周毅的保险单,受益人从婆婆改成了他自己..."

赵明的指节发白。这些文字比我的尸体更能说明问题。

"西个人。"他咬牙切齿,"丈夫、编辑、评论家、教授。够凑一桌麻将了。"

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推开。林小满站在门口,眼睛红肿,手里紧攥着一盒纸巾。

"我来...确认是不是知雨..."她的声音细如蚊呐。

老张掀开白布,露出我青灰的脸。林小满的尖叫卡在喉咙里,变成一声呜咽。她的指甲掐进掌心,留下西个月牙形的血痕。

"她右手里的樱花..."林小满突然说,"是我家那棵的对吧?"

赵明眯起眼睛:"你怎么知道?"

"我...我昨天去过她家..."林小满的睫毛快速扇动,"那棵树只在我们两家有..."

聪明的女孩。我的灵魂冷笑。但你说漏了一点——昨天你根本没来我家。那棵樱花上周就被我移到书房了。

"毒理报告!"技术员冲进来,"检出丙泊酚!"

老张的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。麻醉剂?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东西。

郑远的面孔浮现在我眼前。文学院的教授,医学院的客座讲师,上个月刚在《柳叶刀》发了论文。他的手指修长,适合拿笔,也适合拿针管。

"查郑远最近三个月的药物领取记录!"赵明吼道。

我的意识飘向更远的地方。死亡像一面镜子,照出所有人最真实的模样。周毅在警局做笔录时不断看表;陈默偷偷删手机里的照片;老白在得知我死后第一时间联系出版社要接手我的专栏...

而林小满,我亲爱的助理,正在我家"整理遗稿"。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,她输入的是我的邮箱密码。

"外套检测结果出来了!"物证科的小李挥舞着报告,"42码的Levis牛仔外套,内侧口袋有血迹!"

老白最爱的外套。但血迹呢?我的指甲里可没有他的DNA。

赵明翻看报告:"血型和知雨不符...等等,口袋夹层有张纸条!"

纸条上的字迹被水浸得模糊,但还能辨认:

"明晚十点,老地方。带U盘来,否则——"

否则什么?我的记忆开始闪回。昨晚的大明湖畔,月光下那个身影举起的不是U盘,而是一块石头。

"队长!湖边打捞到一部手机!"

我的iPhone,屏幕碎裂但还能开机。赵明划开锁屏,壁纸是我和周毅在马尔代夫的合影。多讽刺,我们的婚姻就像这部手机,表面完好,内里早己支离破碎。

"最后一个通话记录..."赵明按下回拨键。

铃声响了三下,被接起。

"喂?知雨?"郑远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,"你改变主意了?U盘带来了吗?"

解剖室一片死寂。林小满的纸巾盒掉在地上。

"郑教授,"赵明一字一顿,"我是刑警队长赵明。知雨死了。"

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。郑远的呼吸变得急促:"不可能...昨晚十点半她还..."

"还什么?"

"还发短信说改到图书馆见..."

我的灵魂在冷笑。我没有发过那条短信。但有人用我的手机发了。有人穿着42码的鞋,拿着郑远的麻醉剂,穿着老白的外套,用周毅的作案手法...

林小满的电脑屏幕亮着。她正在浏览"如何完美模仿他人笔迹"的网页历史记录。我的U盘插在接口上,指示灯规律闪烁,像心跳监测仪。

"查到了!"技术员大喊,"丙泊酚是郑远上个月从医学院实验室申领的!剂量少了2ml!"

太完美了。我的意识开始涣散。每个人都有了动机,每个人都有了证据。就像我小说里写的那样——"最好的谋杀不是没有线索,而是线索太多。"

赵明的手铐闪着冷光。他先抓谁呢?丈夫?教授?评论家?编辑?

或者...他该看看那个正在删除浏览记录的37码鞋的主人?

林小满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。屏幕上是我未完成小说的最后一章:

"当樱花飘落时,知更鸟停止了歌唱。凶手就站在葬礼的第一排,手里拿着献给死者的花..."

我的葬礼定在下周二。天气预报说,那天下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