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漂浮在水面上,像一片被雨水打落的樱花。
大明湖的水比想象中温暖。我的长发散开,黑色丝绸般缠绕着苍白的躯体。月光透过水面,在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的眼睛睁着,却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。
"死者是知名作家知雨,32岁,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12点之间。"
我听见岸上传来熟悉的声音。是陈默,我的编辑,也是我的情人之一。他的声音在发抖,像被风吹乱的纸页。
"现场有挣扎痕迹,不排除他杀可能。"法医老张蹲在我身边,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我脖颈处的头发,"颈部有淤青,可能是被扼颈后推入水中。"
我的皮肤己经失去弹性,像泡发的宣纸。老张的手很冷,比湖水还冷。
"知雨...怎么会..."陈默的声音哽咽了。我多想告诉他别哭,但我的声带己经灌满了湖水。
"陈先生,您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?"刑警队长赵明的声音像刀片一样锋利。
"昨天下午...在出版社...我们讨论了新书修改..."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小,"她说晚上要见一个朋友..."
我确实见了朋友。不止一个。我的手机记录会证明这一点——如果他们还找得到我的手机的话。
"湖边发现脚印,42码,男性。"一个警员喊道。
我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。42码,多么熟悉的数字。我的丈夫穿42码,我的情人也穿42码。大明湖的泥地真不靠谱,它应该学会保守秘密。
"死者手腕上有抓痕。"老张继续报告,"指甲里有皮肤组织,可能是自卫时留下的。"
我确实反抗了。当那双熟悉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时,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挠。我的指甲里藏着真相,就像我的小说里藏着所有人的秘密。
"知雨最近在写什么?"赵明问陈默。
"一部揭露文坛黑幕的小说..."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,"但她没给我看过完整稿..."
聪明如陈默,他当然知道不该在警察面前说太多。那部小说里有他的秘密,也有其他人的。我的U盘藏在书房《百年孤独》的夹层里,希望他们找得到。
"队长!"又一个警员跑来,"湖对岸发现一件男士外套!"
我的意识开始模糊。死亡真是件奇怪的事,我感觉自己正在分裂成无数个知雨。一个知雨漂浮在水里,一个知雨站在岸边冷笑,还有一个知雨在电脑前疯狂打字,记录下这一切。
外套是谁的?我丈夫周毅的?他昨天穿的就是那件藏青色风衣。或者是评论家老白的?他总爱穿那件做旧牛仔外套。又或者是文学教授郑远的?他的亚麻西装外套有股淡淡的雪松味。
"知雨有仇人吗?"赵明继续追问。
陈默沉默了太长时间。他当然知道答案。我的仇人名单比我的情人名单还长。
"她...最近收到过威胁信..."陈默终于开口,"因为那篇揭露抄袭的文章..."
我的眼皮好重。水波荡漾,月光变成无数碎片。我想起昨晚最后的对话。
"你会后悔的。"那个声音说。
"我从不后悔。"我回答。
然后是一双手,和冰冷的湖水。
"尸体要送去解剖。"赵明说,"通知她家属。"
我的丈夫会是什么表情?震惊?悲伤?还是解脱?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,就像我的小说里写的那样——"有些爱情像大明湖的水,表面平静,深处暗流汹涌。"
他们用担架抬起我。我的手臂垂下来,手腕上的伤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。那是我最后的作品,用生命写就的悬疑小说。
"等等!"老张突然喊道,"她右手紧握着什么!"
他们掰开我僵硬的手指。一片花瓣飘落,鲜红如血。
樱花?这个季节不该有樱花。除非是从我书房那株盆栽上摘的。昨天下午,只有一个人去过我的书房。
我的意识彻底消散前,听到陈默倒吸一口冷气。
"这是...林小满最喜欢的那棵..."
林小满,我的助理,也是我最好的朋友。她穿37码的鞋,但我知道她有时会穿男人的鞋子出门。
大明湖的水吞没了最后的真相。我变成了一只知更鸟,在死亡中歌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