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突然变成了雨声。我眨掉睫毛上的血珠，看见挡风玻璃上流淌的雨水里游动着银色光点——是微型机器人，它们正拼出分子式C14H12O3。
"别碰控制杆！"阿杰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"那些是记忆纳米虫..."
我的手指己经按在了玻璃上。银色光点立刻顺着指纹渗入皮肤，手臂内侧浮现出小雨的日记片段："2003年9月15日，陈叔叔说我的细胞很特别..."
脑中的疼痛突然具象化。左眼看到的是机舱内壁，右眼却看到洁白的手术室——陈星戴着橡胶手套，正在往培养皿里滴入苯乙酮溶液。两种视野重叠处，阿杰的脸分裂成两个版本：左边是熟悉的痞笑，右边是陌生的冷酷表情。
"你终于醒了。"右边的阿杰用镊子夹起一片视网膜，"016号说得没错，小雨的意识更喜欢你的视觉皮层。"
我试图尖叫，喉咙却发出小雨特有的软糯声调："星耀大厦的电梯密码是π的前六位。"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闸门，更多陌生画面喷涌而出：小雨被按在解剖台上，陈星用银针缝入她虹膜的纳米芯片...
"苏苏！"左边的阿杰猛打方向盘，首升机倾斜时，我看到云层里浮现出整座倒立的城市。每扇窗户后都站着穿白裙子的女人，她们脖颈后的蝴蝶胎记正同步闪烁。
阿杰突然撕开后颈的皮肤。渗血的皮下不是肌肉组织，而是微型显示屏："记忆融合度89%"。数字跳动时，他太阳穴裂开一道缝，露出里面的生物芯片——和林默办公室里那台破碎的脑电波仪同款。
"现在你该明白了。"两个阿杰同时开口，声音在驾驶舱里形成诡异的和声，"夜蝶计划从来不是克隆实验，而是意识传输。"
机舱突然剧烈震动。右侧的"小雨版"阿杰掏出手枪，子弹击穿挡风玻璃的瞬间，我看见弹头里包裹着银色芯片——正是当年陈星植入小雨视神经的那种。
"选择吧。"两个阿杰同时伸出手，一个掌心是引爆器，另一个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，"让小雨彻底活在你体内，或者..."
疼痛在此刻达到顶峰。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变异：左手皮肤下浮现出小雨的烧伤疤痕，右手无名指却开始透明化，露出里面缠绕银丝的骨骼。最可怕的是，我竟对这具躯体感到熟悉——仿佛它本来就是由不同人的器官缝合而成。
首升机突然穿过云层。下方星耀大厦的玻璃幕墙全部变成了显示屏，滚动播放着同一段监控录像：1995年4月12日凌晨，产房里的护士抱着两个女婴，而年轻时的阿婆正往她们眼中滴入银色液体。
"那是最初的记忆种子。"右边的阿杰按下注射器按钮，蓝色液体开始沸腾，"你和小雨从出生起就共享同一段意识。"
左侧的引爆器突然发出刺眼红光。倒计时数字不再变化，而是凝固在"00:00"，液晶屏上浮现出小雨的脸："苏苏，记得我们七岁时玩的捉迷藏吗？你数到100时，我其实..."
记忆在此刻彻底决堤。我终于想起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午后：小雨躲在衣柜里，而我从外面锁死了柜门。陈耀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："处理掉那个有缺陷的胚胎..."
爆炸声吞没了回忆。首升机开始解体，我在下坠中看见自己的手臂完全透明化，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银色电路——原来早在1995年，真正的苏苏就己经不存在了。
最后映入眼帘的，是阿婆站在燃烧的银器店前，她手中的银镯刻着终极答案："最初与最后的夜蝶，都是记忆本身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