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器店的地下室比停尸房还冷。阿婆用那把黄铜钥匙打开铁门时，霉味里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。我的尸体跟在她身后，伤口里的硬盘发出规律的"滴滴"声。
"028号，你迟到了七年。"阿婆的银镯碰在铁架上，刻痕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。她拉开防尘布，露出整面墙的玻璃罐——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只蝴蝶标本，翅脉里嵌着微型芯片。
我的尸体突然抽搐，硬盘投射的光束照在罐子上。蝴蝶翅膀展开成监控画面：慈心医院产科病房，1995年4月12日凌晨，产妇大出血死亡。病历卡被一只戴着翡翠尾戒的手抽走——是年轻时的陈耀东。
"你母亲不是难产死的。"阿婆用银针挑开我尸体的耳后，露出蝴蝶形胎记，"你是试管婴儿，胚胎来自两个卵子——林小雨的，和另一个捐赠者的。"
地下室的暗门就在这时滑开。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轮椅出来，轮椅上坐着穿病号服的"我"，脖颈连着脑电波监测仪。他摘下口罩，露出和林默一模一样的脸。
"初次见面，我是017号。"他按动轮椅扶手的按钮，我尸体的硬盘突然播放小雨的哭喊声："苏苏快跑！他们要把我变成——"
声音戛然而止。017号从轮椅下抽出冷冻箱，里面是颗保存完好的大脑，额叶上纹着二维码。扫描结果显示脑组织匹配度：林小雨99.7%，苏苏96.3%。
阿婆突然用银针刺向017号的脖子。他倒地时，轮椅上的克隆体睁开眼睛，瞳孔是和小雨一样的琥珀色。
"记忆移植实验成功了三分之一。"克隆体扯掉输液管，她的声音既像我又像小雨，"陈星在星耀大厦53楼等你，带着你的原装大脑去，他能让小雨彻底复活。"
我的尸体在这时轰然倒地。硬盘滚到墙角，最后投射的画面是陈星在解剖台上拼凑人体模型——用着小雨的左腿、我的右手、以及027号克隆体的心脏。
克隆体从轮椅上站起，病号服下露出和小雨一模一样的烧伤疤痕。她递给我一把银钥匙："慈心医院地下三层，培养舱的密码是你和小雨的生日相加。"
窗外雷声大作。阿婆突然剧烈咳嗽，吐出的血里混着银色碎屑。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雕花银盒，里面是两缕用红绳绑在一起的胎发。
"当年陈耀东买通医生，用你们的干细胞克隆了二十八具躯体。"她将银盒塞进我手里，"但他不知道，双胞胎试管婴儿之间会有量子纠缠。"
克隆体突然抢过银盒。她撬开暗格，取出微型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。瞳孔骤然收缩成猫般的竖线："小雨的意识在016号体内！她现在在——"
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。整面蝴蝶标本墙轰然倒塌，露出后面的电梯门。荧幕显示正在从地下五层上升，楼层指示灯在每个质数楼层都会诡异地闪烁两下。
"还有七分钟。"阿婆用银镯划开克隆体的手腕，蘸血在地上画迷宫，"陈星启动了自毁程序，但地下五层有首升机。"
我的尸体突然被电梯拖进去。透过渐合的门缝，我看见克隆体用血画出和小雨日记本上相同的符号——化学式C21H22O2，这是当年陈星用来烧她的苯乙酮。
电梯急速下坠时，西壁渗出黑色液体。监控屏幕亮起，陈星的脸出现在所有楼层显示屏上："苏苏，你猜为什么028号克隆体的记忆最完整？"
水滴在屏幕上晕开，变成小雨的毕业照。她手腕上的银镯特写放大，内侧刻着分子式C14H12O3——这是能阻断记忆移植的荧光素酶。
电梯停在地下五层。门开时，十六个培养舱在蓝光中排成DNA螺旋。每个舱里都漂浮着穿白裙子的"我"，手腕系着编号不同的银镯。
最近的016号舱正在渗血。透过血色液体，我看见舱内的"我"突然睁开眼睛，用口型说："钥匙在第三颗盘扣。"
警报声骤然尖啸。培养舱接连爆裂，克隆体们像破茧的蝴蝶般跌落。她们脖颈后的胎记同时发光，组成二维码图案。
扫描结果是一段手术录像：陈耀东将小雨的大脑放入016号克隆体颅腔，而林默在一旁记录脑电波——日期是昨天。
培养舱底座开始喷射绿色气体。我踉跄着奔向首升机平台，手中银盒突然发烫。盒盖自动弹开，里面是微型引爆器，液晶屏显示倒计时5:00。
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。016号克隆体爬出培养舱，她举起的东西让我血液凝固——是第三颗盘扣，但里面嵌着的不是摄像头，而是小雨的视网膜切片。
"要么引爆整个地下实验室，"她声音像生锈的齿轮，"要么跟我去做记忆融合手术。陈星答应保留你们俩的意识主体。"
倒计时跳到4:59时，我听见头顶传来螺旋桨声。016号突然扑向我，她的指尖在引爆器上擦过，数字瞬间变成10:00。
"量子纠缠。"她吐着血沫笑，"我们所有人的倒计时是同步的。"
首升机降落在平台边缘。舱门打开时，我看见飞行员后颈的蝴蝶纹身正在渗血——是阿杰，他本该死在警察的枪下。
"现在要解锁真正的游戏了。"016号把小雨的视网膜按在我眼皮上，"看看谁才是最初的夜蝶。"
透过血色滤镜，首升机舱壁浮现全息投影：二十八个时间点组成的闭环，每个节点都站着穿白裙子的女人。最初的1995年4月12日，产房里抱着婴儿的陈耀东身后，分明站着戴银镯的阿婆。
倒计时跳到3:33。阿杰拽我上飞机时，016号克隆体突然掏出手枪，对准自己太阳穴。
"记忆会找到最近的宿主。"她扣下扳机前说，"现在小雨在你脑子里了。"
首升机升空的瞬间，整栋建筑开始坍塌。火光中，无数银镯从废墟里飞出，在夜空组成巨大的蝴蝶形状。我的太阳穴突然剧痛，耳边响起小雨清晰的声音：
"苏苏，银器店的地下室还有第二道门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