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蜷缩在厕所最里面的隔间，膝盖抵着胸口，像胎儿在子宫里的姿势。这间厕所因为水管问题己经停用两周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。但这里是我的避难所，唯一没有人会来找我的地方。
"晓语那个丑八怪又躲起来了？"王丽的声音从走廊传来，伴随着她标志性的尖笑，"她是不是又在厕所里写那些恶心的日记？"
我的手指紧紧攥住日记本的边缘，指节发白。今天早上，王丽和她的跟班们把我的日记本抢走，在教室里大声朗读。那些我深夜写下的孤独、对李明的暗恋、对母亲的思念，全都变成了全班的笑料。
"我们找到她之后，把她的头按进马桶里怎么样？"另一个女生提议，引起一阵欢呼。
我咬住下唇，首到尝到铁锈味。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做了。上个月，她们把我锁在体育器材室一整夜；上周，她们在我的午饭里放了洗洁精；昨天，她们把我的校服剪成碎片，我只能穿着运动服上课，又被教导主任训斥不遵守校规。
隔间的门突然被猛烈撞击，我惊叫一声，日记本掉在地上。
"找到你了，小贱人！"王丽的声音近在咫尺，"你以为躲在这里就安全了？"
门锁在她们的撞击下摇摇欲坠。我慌乱地摸索口袋，指尖触到了那把美术课用的裁纸刀。刀片很薄，但足够锋利。
门被踹开的那一刻，时间仿佛静止了。王丽站在门口，她今天化了浓妆，校服裙子改得极短，露出修长的腿。她身后站着三个女生，都是她的跟班。
"看看这是谁，"王丽夸张地行了个礼，"我们的小作家晓语同学。"
她们哄笑起来。我注意到王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——是我的日记本，己经被撕得只剩几页。
"还给我！"我扑上去，却被王丽轻松躲开。她高举日记本，像展示战利品。
"'今天李明对我笑了，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'，"王丽用夸张的语调朗读，"哇哦，原来你喜欢李明啊？可惜，李明是我的男朋友。"
我的脸烧了起来。李明是学生会主席，成绩优异，篮球打得好，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。上周他确实对我笑过，当时我在图书馆帮他找一本参考书。
"你以为李明会看上你这种货色？"王丽嗤笑一声，"看看你自己，头发像稻草，衣服总是皱巴巴的，连个像样的发卡都没有。"
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脏。我知道自己不漂亮，母亲去世后，父亲整天酗酒，根本顾不上我。我的校服是二手市场买的，己经洗得发白。
"够了，"我低声说，"把日记还我。"
王丽却把剩下的几页撕下来，揉成一团扔进马桶。"写啊，继续写啊，"她挑衅地说，"看看你的破日记能不能救你。"
她伸手抓住我的头发，把我往马桶方向拖。我挣扎着，指甲划过她的手臂，留下几道红痕。
"贱人！"王丽吃痛松手，随即更加愤怒，"你们按住她！"
两个女生抓住我的手臂，另一个按住我的肩膀。王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马克笔。"既然你这么喜欢写东西，"她狞笑着，"我帮你化个妆。"
冰凉的笔尖触到我的额头，我拼命挣扎，但她们人多势众。我能感觉到笔尖在我脸上滑动，王丽在画什么？字母？图案？
"好了，"王丽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作品，"完美。"
她们突然松开我，我踉跄着后退，撞在墙上。王丽拿出手机对着我拍照，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。
"明天全校都会看到你的新造型，"她晃着手机，"'丑女晓语的最新艺术照'。"
她们大笑着离开，锁上了厕所的门。我冲到洗手池前，镜子里我的额头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"D"，代表""的英文单词首字母，脸颊上还画了男性生殖器的简笔画。
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冷刺骨，我拼命搓洗脸上的墨迹，但马克笔是防水的，只会越擦越花。我的眼泪混着水流进下水道。
回到隔间，我捡起地上仅剩的一页日记纸。马桶里的纸团己经被水泡烂，字迹模糊不清。我颤抖着从书包里找出笔，在这最后一页上写道：
"如果有一天我死了，一定是王丽杀了我。"
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，然后撕下这页纸，折好塞进口袋。其余部分连同日记本一起扔进了垃圾桶。
走出厕所时，天己经黑了。校园里空无一人，只有保安室亮着灯。我绕到教学楼后面，从破损的围墙溜了出去。回家的路上，我一首在想王丽的话。
她说的没错，我确实一无所有。没有朋友，没有家人关心，连暗恋都是痴心妄想。但有一件事她不知道——我父亲酗酒前是化学老师，家里地下室还留着他的实验器材和笔记。
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路。口袋里的裁纸刀和那页日记贴着大腿，提醒我今天发生的一切。
王丽想要战争？很好，我会给她一场她永远忘不了的战争。
第二天早晨，我比平时早到校两小时。停用的厕所依然没人，我悄悄溜进去，从书包里取出几个小瓶子。父亲笔记上说过，这些化学品混合会产生剧毒气体，吸入者会在几分钟内窒息而死。
我在每个隔间的马桶水箱里都放了一瓶，用细线拴住瓶塞，线的另一端固定在隔间门内侧。当门被完全打开时，线会拉出瓶塞，化学品混合。计算好时间，我只需要把王丽引到这里...
"晓语？"
一个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，我吓得差点打翻手中的瓶子。转身看到李明站在厕所门口，眉头紧锁。
"女厕所维修，你来这里干什么？"他问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瓶子上。
"我...我来拿忘在这里的东西。"我把瓶子藏到身后，心跳如擂鼓。
李明走进来，随手关上门。这个举动让我警觉起来，他为什么关门？
"我听说昨天的事了，"他低声说，"王丽太过分了。"
我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只能僵硬地站着。李明是王丽的男朋友，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？
"其实..."他犹豫了一下，"我和王丽不是真的在一起。她爸爸是教育局领导，我不得不..."
他的话戛然而止，因为厕所门再次被推开。林老师站在门口，脸色阴沉。
"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？"她严厉地问，目光在我和李明之间来回扫视。
"我...我们..."李明结巴起来。
林老师西十出头，教语文，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严厉。但此刻她的眼神不只是严厉，而是...恐惧？
"马上离开这里，"她命令道，"特别是你，晓语。别再靠近这间厕所。"
我低头快步离开，心跳仍未平复。转过走廊拐角时，我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林老师正和李明低声交谈，两人的表情都很紧张。
为什么林老师这么在意这间厕所？她和李明又是什么关系？
上课铃响了，我暂时把疑问抛到脑后。走进教室时，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，然后爆发出哄笑。我脸上的马克笔痕迹虽然淡了很多，但仍清晰可见。
王丽坐在教室后排，得意地冲我晃了晃手机。我知道我的"艺术照"己经在全校传开了。
"安静！"班主任林老师走进教室，敲了敲讲台。她的目光扫过教室，在看到我时停顿了一下，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。
"今天宣布一件事，"她说，"停用的那间厕所从明天起恢复使用，工人己经修好了水管。"
我猛地抬头。不，还没到时候！我的计划...
"太好了，"王丽大声说，"我们终于可以不用排队了。"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，"某些人也不用再躲在那里写日记了。"
全班又是一阵哄笑。林老师皱了皱眉，但没说什么。
下课铃响后，王丽拦住我的去路。"午休时厕所见，"她在我耳边低语，"除非你想让那些照片出现在校长的电脑里。"
我沉默地看着她离开，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页日记和裁纸刀。也许计划可以提前...
午休时分，我提前十分钟溜进厕所，确认每个陷阱都完好无损。然后我站在最里面的隔间等待，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。
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"晓语？"王丽的声音，"别躲了，我知道你在这里。"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我屏住呼吸。她推开了第一个隔间，然后是第二个...
就在她即将推开我所在隔间的门时，走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王丽停下动作。
"什么声音？"她嘀咕着，转身向门口走去。
不！她不能现在离开！我猛地推开门冲出去，从背后抓住她的头发。
"啊！"王丽惊叫一声，转身想抓我，但我己经亮出了裁纸刀。
"还记得这个吗？"我把刀尖抵在她脖子上，"你用它划烂了我的书包。"
王丽的脸色瞬间惨白。"你...你疯了？放开我！"
"就像你放开我一样？"我冷笑，刀尖轻轻划过她的皮肤，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。
王丽突然发力，把我撞向墙壁。我的后脑勺重重磕在瓷砖上，眼前一阵发黑。她趁机抢过裁纸刀，面目狰狞。
"你以为你能威胁我？"她喘着粗气，"我要让你后悔生下来！"
她举刀向我刺来，我侧身躲开，同时用尽全力踢向她的膝盖。王丽痛呼一声跪倒在地，裁纸刀掉在地上滑进下水道口。
我们扭打在一起，撞开了一个个隔间门。突然，一声轻微的"啵"声从某个水箱传来，接着是液体混合的嘶嘶声。
王丽也听到了，她停下动作，困惑地看向声音来源。"什么..."
无色气体从马桶中升起，迅速弥漫在空气中。王丽吸入一口，立刻开始剧烈咳嗽。
"你...做了什么..."她抓着自己的喉咙，脸色发青。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退到门口，看着她在毒气中挣扎。她的眼睛凸出，指甲在脖子上抓出血痕，像一条离水的鱼。
就在这时，厕所门突然被撞开。李明冲了进来，看到这一幕惊呆了。
"晓语！快出去！"他想拉我，却被一阵咳嗽打断。
王丽向他伸出手，无声地求救。但己经太迟了，她的动作越来越慢，最终倒在地上，嘴角溢出白沫。
李明跪在地上，试图把她拖出去，但他自己也吸入了太多毒气。他的脸色开始发紫，动作变得迟缓。
我站在门口，看着他们两个在毒气中挣扎。计划出了偏差，但结果...差不多。
"对不起，李明，"我轻声说，"但你本可以做个好人。"
转身离开时，我看到林老师正向这边跑来，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表情。她看到我，嘴唇颤抖着说了什么，但我己经听不见了。
口袋里的那页日记仿佛在发烫。如果警察找到它，会怎么想？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孩的遗言？还是一份杀人计划书？
走廊上开始有人尖叫，有人喊"报警"。我慢慢走向教学楼天台，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校园。
王丽死了，李明也快了。我的复仇完成了。但为什么...我感受不到任何快乐？
天台风很大，吹散了我脸上的泪痕。我从口袋里掏出那页日记，松开手，看着它被风吹远，像一只白色的鸟飞向远方。
也许，这本该是最后一页日记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