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梅雨缠得人骨头发软。我支着下巴坐在乌篷船头,看雨丝在碧青的莲叶上敲出涟漪。船娘撑着竹篙唱吴侬小调,尾音像沾了蜜的蛛丝,粘着耳膜往骨头缝里钻。
"小娘子,再唱首荤的如何?"我抛着酒葫芦笑。
桨声忽地乱了节奏。船娘耳尖红得要滴血,腰肢却像三月柳枝似的扭过来。正要开口,船身突然剧烈摇晃。一尾青鲤跃出水面,鳞片在雨中泛着妖异的紫光。
我嗅到了莲香里的妖气。
顺着青鲤消失的方向追去,雨帘深处浮着片残破的莲塘。淤泥里半沉半浮着具女尸,苍白的脸孔在莲梗间若隐若现。我捏诀的手刚抬到半空,那"尸体"突然睁开眼。
"看够了吗?"少女湿漉漉的长发缠着莲茎,绿纱裙下露出半截藕节似的小腿。她指尖弹起的水珠凝成碧色莲子,啪地打在我眉心。
我抹了把脸上的水:"好凶的莲妖。"
"是夏莲妖!"她气鼓鼓地从淤泥里站起来,裙摆滴着墨汁似的泥浆,偏生浑身散发着清冽莲香。我这才看清她腰间系着红绳铜铃,脚踝纹着半开的莲苞。
雨突然大起来。她踮脚去够高处那朵将谢的白莲,湿透的纱衣紧贴着蝴蝶骨,像宣纸上洇开的水墨。我鬼使神差地伸手,指尖触到冰凉细腻的肌肤。
"要双修吗?"我说。
她惊得跌进我怀里,发间莲子簌簌落进衣襟。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喊,她突然化作流光钻进我袖中。温软的触感贴着腕脉游走,最后盘踞在丹田处不动了。
"别告诉他们我在这儿。"她声音闷闷的,"那些蠢货以为我是河神新娘,每年都要献童男童女。"
我仰头灌了口酒,烈火烧得喉咙发烫:"不如我教他们跳祈雨舞?边跳边脱那种。"
莲妖在我丹田笑得打滚。雨幕那头,火把的光刺破暮色。我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,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昆仑山巅,师父说我的劫数在江南。
原来是这般销魂蚀骨的劫。
泥浆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血迹。我踹开祠堂雕花门时,老族长正握着青铜匕首往女童手腕比划。供桌上三牲祭品还滴着血,夏莲妖在我袖中剧烈颤抖。
"河神大人托梦说要处子血..."老头山羊须沾着酒渍。
我弹指击飞匕首,寒光钉进房梁嗡嗡作响。女童腕间红绳铜铃突然发出清鸣,与夏莲妖腰间的铃铛产生共鸣。老族长突然翻起白眼,喉结滚动发出少女娇笑:"多管闲事。"
夏莲妖从我袖中窜出,莲叶化作碧刃斩向附身恶灵。老头山羊须突然暴涨,缠住她脚踝往血池拖。我仰头灌尽葫芦里最后一口酒,烈酒混着舌尖血喷在桃木剑上。
"急什么。"剑锋挑起老头裤腰带甩向房梁,"先给河神献个老腊肉。"
恶灵发出尖啸脱体而出,竟是只三尾狐妖。夏莲妖的莲刃削断它两条尾巴,断尾在血泊中化作青烟。我趁机扯下女童腕间铜铃,铃声荡开时狐妖突然僵住。
"原来你怕这个。"我把铜铃系在剑穗上乱晃,"听说青丘最近流行绝育手术?"
狐妖龇牙扑来时,夏莲妖突然将妖丹吐进我口中。清凉气息顺着喉管漫开,手中桃木剑绽出千朵红莲。剑锋穿透狐妖心口的瞬间,祠堂瓦片突然同时炸裂,暴雨裹着月光倾泻而入。
夏莲妖软倒在我怀里,发间莲瓣褪成惨白。女童腕间伤口不知何时愈合了,正攥着我衣角喊神仙哥哥。祠堂外传来杂沓脚步声,我摸出幻颜丹捏碎,所有村民突然开始跳起滑稽的蛙舞。
"妖丹借你用一刻钟..."夏莲妖指尖在我胸口画圈,"要收利息的。"
她咬破的舌尖带着莲香喂进来时,我听见丹田处沉寂百年的剑魄突然发出龙吟。祠堂藻井上的八卦镜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,月光在狐妖未散的元神上镀了层银边。
后来我们在莲塘深处双修疗伤。夏莲妖把断尾狐烤了下酒,我教她怎么用荷叶叠避孕套。她笑得花枝乱颤时,水面突然浮起那尾青鲤,鱼鳃里夹着片龙鳞战帖。
"龙宫要收水府税?"我蘸着酒在石板上画避水阵,"正好缺个夜明珠当聘礼。"
夏莲妖突然把滚烫的莲子粥扣在我裤裆上。我嚎叫着跳进莲塘,却看见她眼角挂着泪珠在笑。月光把纠缠的莲茎照得如同锁链,而我的酒葫芦里,不知何时多了颗刻着同心咒的莲子。
龙鳞在掌心烫出焦痕。夏莲妖伏在我背上研墨,笔尖游走过她雪白脚背:"东海十七公主?聘礼清单够写三卷羊皮纸呢。"她突然咬住我耳垂,齿间泄出的莲香混着龙宫战帖的腥气。
我反手捞住她腰肢按在砚台边,墨汁溅上她锁骨处的莲纹:"吃醋的妖最可口。"
窗棂外传来潮汐声。青鲤在茶碗里膨胀成丈余长的蛟龙,金瞳扫过夏莲妖凌乱的衣襟:"三日后来迎娶殿下。"它吐出颗鲛人泪凝成的喜珠,却被我弹进院中鸡窝。老母鸡吞了珠子开始下翡翠蛋,夏莲妖笑得打翻朱砂,在我后背画了只王八。
当夜暴雨倾盆。夏莲妖蜷在竹席上玩我的剑魄,银光在她指缝游走如活鱼:"龙宫有九千岁珊瑚做的婚床。"她突然翻身我腰间,发间莲子坠在胸口晃悠,"你说我们偷来当柴烧可好?"
我咬开她腰间红绳铜铃,铃舌竟藏着半片龙鳞。海浪声骤然逼近,院中鸡窝传来翡翠碎裂声。夏莲妖突然将铜铃塞进我脐下三寸,冰得我倒吸凉气:"这是龙族锁阳咒,你..."
轰隆巨响中屋顶被整个掀飞。虾兵蟹将踩着蚌壳做的飞盘,为首的夜叉咧嘴大笑:"殿下让我们先验货!"它钢叉首刺我胯间,却在触及铜铃时爆出火星。夏莲妖趁机甩出莲刃,斩落的蟹钳恰好掉进滚着菌菇的汤锅。
我扯过晾衣绳当捆仙索,把夜叉绑成蝴蝶结丢进厨房:"记得加姜去腥。"夏莲妖踩着蚌壳滑到我身侧,裙摆下伸出藤蔓缠住龟丞相的脖子:"你们殿下是不是暗恋他三百年?送这么多嫁妆。"
月光突然被巨型阴影笼罩。十七公主乘着砗磲宝辇破云而出,璎珞串着的东珠照亮她额间龙角。我喉头突然腥甜,体内剑魄竟与她腰间玉佩共鸣。夏莲妖猛地扳过我下巴,带着血腥味的吻堵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。
"想起来了吗?"她瞳孔变成妖异的竖瞳,脚下莲塘瞬间沸腾,"三百年前你用这把剑魄屠龙时,是不是也这般抱着她?"
海底传来沉闷钟声。我接住她颤抖的手按在心口,剑魄银光刺破苍穹:"现在这里跳动的,是吃了你三百颗莲子的心脏。"
龙血雨下了整整七日。十七公主的断角成了夏莲妖的簪子,我用龙筋给她扎了个秋千。当她在月下荡到最高处时,腕间铜铃突然响起前世记忆的旋律。我接住坠落的莲花,发现她后背浮现出锁链状的黑纹——正是三百年前我亲手刻下的镇妖咒。
潮水退去时,夏莲妖把玩着我被龙血染红的发梢:"下次去闹天宫如何?王母的蟠桃该熟了。"
屋檐翡翠蛋突然齐齐破壳,孵出的鸡崽扑棱着珍珠翅膀飞向东海。我捏碎最后颗莲子酿进新酒,醉意朦胧间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,正将沾血的铜铃系在朵白莲的花茎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