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梦泽的雾气三个月未散,我蹲在青玉案前研墨,宣纸上芙蓉并蒂图才画到第七瓣,窗外突然传来银铃脆响。阿芙赤脚踩在窗棂上抛接金元宝,发间芙蓉沾着露水,颈间却缠着道狰狞伤疤。
"万剑阁在悬赏花妖心头血。"她翻身滚进我怀里,指尖挑起我衣带,"有个傻子揭了榜,你说..."金元宝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蜷缩的传讯纸鹤,"值不值得骗他双修功法?"
纸鹤炸开的瞬间,我认出传讯符纹是五十年前自己亲手所绘。当年在昆仑山救下的那个小药童,如今竟成了万剑阁掌刑长老。阿芙突然咬破我指尖,在请柬上画出血色芙蓉:"这场鸿门宴,我要收门票钱。"
赴宴那日山门洞开,三百剑修列阵相迎。江长老端着琉璃盏走来,盏中浮着片带血花瓣:"洛兄可知,木芙蓉精魄最宜炼剑?"他突然掀开大氅,心口嵌着朵血色芙蓉,"五十年前你赠我的护心莲,早被这妖女换成了噬魂花!"
阿芙在梁上笑出眼泪,撒落的金箔化成花雨:"江郎好记性,当年你为抢雪灵芝毒杀同门时,噬魂花可没少出力。"她旋身落地时,万朵芙蓉突然从剑修们口鼻中钻出,"诸位现在摸下丹田,可还热乎?"
满殿惨叫声中,我剑指江长老咽喉:"你早知阿芙替我承了噬魂反噬。"剑锋划过他心口芙蓉,渗出黑血,"这五十年的剜心之痛..."
"何止五十年!"阿芙突然撕开衣襟,心口芙蓉根须己缠满经络,"从云梦泽那夜就开始疼了。"她笑着咳出花瓣,"所以你要付利息,每天...咳...三千两..."
江长老趁机捏碎玉牌,整座山门开始崩塌。阿芙却拽着我跳进炼丹炉,炉底竟有条金箔铺就的密道。"早在他身上种了寻宝花。"她舔着指尖血珠,"这老东西三十年盗挖灵脉的藏宝库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密道尽头堆着成山的灵石,中间水晶棺里躺着与阿芙容貌相同的女子,发间芙蓉含苞未放。我腕间旧伤突然灼痛,那是百年前被天雷劈中的痕迹。
"这是我用半颗心护住的真身。"阿芙突然透明如雾,"当年你替我挡天劫时...咳...我就把花魂分成了善恶两半..."她推我走向水晶棺,"现在该把善魂收回了..."
我挥剑斩碎水晶棺,在灵石雨中抱住消散的她:"洛某此生最恨亏本买卖。"咬破舌尖血画下共生咒,"要散魂就带我那份一起..."
石壁轰然炸开,江长老浑身缠着锁妖链冲进来,却愣在原地。阿芙真身突然睁眼,发间芙蓉与残魂同时盛放。满室灵石化作齑粉,她在光晕中轻笑:"利息涨了,往后千年..."吻落在唇上时,声音化作花间絮语,"我要收你整座金山。"
我在灵虚山巅刻第一百零八块墓碑时,山风卷来张沾血的银票。阿芙的笔迹龙飞凤舞:"租你三天,日结千金。"末尾画着歪歪扭扭的芙蓉,花瓣里藏着细小的齿痕。
循着铜钱味追到东海龙宫,却见阿芙翘腿坐在龙王宝座上,正把夜明珠当弹珠打。她发间芙蓉换成了血色珊瑚,脚踝金铃缠着捆仙索:"来得正好,这老龙说娶我能镇海眼......"话音未落,龙角突然被我剑气削下半截。
"夫人还是这般抢手。"我揽住她腰肢踏浪疾退,身后万千水箭将珊瑚礁射成筛子。阿芙突然咬破我耳垂,血腥味里混着芙蓉香:"别动,你身上有蜃妖的味道。"
龙宫在身后炸成齑粉,真正的阿芙却从蚌壳里钻出来,发梢还滴着珍珠:"笨道士,连幻象都分不清。"她甩出捆仙索把我拽进深渊,黑暗中有柔软唇瓣贴上来,"收你五千两教学费......"
深渊尽头是水晶砌的囚牢,上百花妖困在冰柱中。阿芙抚过冰面的手在发抖,那些都是五十年前云梦泽失踪的妹妹们。冰棺突然映出江长老扭曲的脸:"噬魂花开了,洛兄可要尝尝剜心的......"
剑比他的笑声更快。阿芙却突然拽着我坠入幻境,那是百年前的芙蓉谷。年幼的花妖们围着我说要当新娘子,阿芙躲在树后数铜板,发间芙蓉才结出花苞。
"当年你给我挡天雷时..."她突然撕开幻象,现出心口缠绕噬魂花的真身,"就偷偷种了情蛊对不对?"噬魂花突然暴长,藤蔓刺穿我胸膛时却绽开芙蓉,"傻道士,情蛊要两人同心才......"
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。她典当花瓣换的筑基丹,熔掉金铃铸的护心镜,还有每张银票背面用妖血写的"心悦君"。我咳着血笑出声:"夫人这账本...咳...记得真乱......"
噬魂花突然被连根拔起,阿芙的眼泪砸在花瓣上燃起灵火。江长老的惨叫响彻三界时,我捏碎最后块本命玉牌。天地灵气倒灌进她破碎的元神,芙蓉香淹没西海八荒。
"利息..."阿芙在重生光晕中咬我脖子,"收你永生永世......"
海底升起万丈芙蓉,花蕊中走出个揉眼睛的小花妖,发间芙蓉与阿芙当年一模一样。她蹦跳着摘我玉佩:"爹爹,娘亲说洞府该交房租啦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