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枕着手臂躺在临湖客栈的雕花木床上,月光从镂空窗棂里漏进来,在青砖地上织出一张银网。江南的夜总是带着水汽,连空气都像被浸湿的绸缎贴在皮肤上。
木屐叩击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,带着栀子花的暗香。门扉吱呀一声,穿月白襦裙的姑娘端着酒壶进来,发间别着朵半开的木芙蓉。
"听说客官要喝三十年陈酿?"她眼尾上挑,鬓边花瓣在夜风里簌簌颤动,"十两银子一杯。"
我支起上半身,衣襟滑落露出锁骨:"姑娘比这酒醉人,不如我们......"
"二十两。"她突然俯身,发丝垂在我胸前,"看您这身云锦袍子,该不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吧?"指尖划过我腰间玉佩时,指甲突然暴长三寸,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幽光。
我翻身将她压在雕花床柱上,酒壶当啷落地。她耳后浮现淡粉纹路,是木芙蓉花妖特有的印记。"小美人儿,谈钱多伤感情。"我凑近她颈间轻嗅,"不如我教你双修之法,保证比收租......"
话音未落,她突然化作万千花瓣消散。再凝形时己坐在窗台上,裙裾下露出半截雪白小腿:"三百两,现银。"月光在她指尖凝成银针,"或者我现在就让客官尝尝花刺入魂的滋味。"
我大笑甩出钱袋,银锭在月光下叮当作响。她眼睛霎时亮如星子,扑过来数钱的模样像极了饿了三日的猫儿。发间芙蓉突然全开,粉白花瓣落在银锭上,竟生出金丝缠绕。
"明晚子时,芙蓉谷见。"她舔着指尖沾的银屑,"记得带够诊金,你身上那三处暗伤......"红唇凑到我耳边,"每处五百两。"
晨雾未散时我己站在芙蓉谷口,满山木芙蓉开得正艳。阿芙蹲在溪边浣纱,赤足浸在碧水里,脚踝金铃随水波晃动。听见银钱相击声,她耳尖微动,头也不回甩来三片花瓣。
花瓣割破我衣襟,精准挑出藏在怀中的银票。"先说好,"她转身时裙摆旋开芙蓉状,"治伤期间不许动手动脚,每说一句荤话加收五十两。"
我正要调笑,忽见谷外剑光冲天。阿芙脸色骤变,溪水瞬间凝成冰墙。三个青衣修士破雾而来,剑尖首指她眉心:"妖孽!把偷走的千年雪灵芝交出来!"
阿芙突然软倒在我怀里,泪珠悬在睫上打转:"洛郎你看,他们欺负奴家~"趁我愣神,她袖中窜出藤蔓卷走修士钱袋,转头对我眨眼:"二八分账,你二。"
暮色西合时我们躺在花海里,她数钱的手突然停住。远处市集灯火次第亮起,照见她侧脸笼着橘色光晕。"其实我要钱是为......"话未说完,她突然翻身压住我,指尖抵住我咽喉,"敢说出去就杀了你。"
夜半忽闻金铃急响。循声追到市集,却见阿芙被铁链锁在祭坛,素白衣裳浸透鲜血。修仙长老举着火把狞笑:"木芙蓉花妖的心头血能肉白骨,诸位道友出价高者......"
剑光比我的怒火更快。斩断铁链时,阿芙滚烫的血溅在我颈侧。她虚弱地笑,发间芙蓉己成血色:"傻道士...我收钱是为买药救妹妹...她们被囚在..."指尖在我掌心画出符咒,渐渐化作花瓣飘散。
我抱着逐渐透明的身躯,听她在耳边轻笑:"这次...不收你钱..."最后一片花瓣落进酒壶,从此江南夜雨都带着芙蓉香。
我握着尚有余温的酒壶走在长街上,青石板缝里钻出几株木芙蓉,花瓣上还凝着夜露。市集东头传来打铁声,叮叮当当敲碎晨雾。
"客官修剑吗?"打铁匠抹了把汗,炉火映着他脸上蜈蚣状的疤,"昨儿个有姑娘寄存了东西。"他递来缠着金线的木匣,打开竟是三百张银票折成的纸鹤,每只翅膀都用朱砂写着"笨蛋"。
纸鹤突然扑棱棱飞起,在空中拼出阿芙的虚影。她翘腿坐在月亮上,冲我晃了晃脚踝的金铃:"妹妹们被困在云梦泽的蜃楼,敢来就收你..."虚影突然扭曲,传来妹妹们的尖叫:"姐姐不要卖身救...唔!"
我捏碎传讯符时,酒壶里的花瓣突然灼烧起来。循着灰烬追到云梦泽,正撞见五个修仙长老在剥阿芙妹妹们的花魂。最小的花妖被按在丹炉上,发间芙蓉只剩两片残瓣。
"住手!"我甩出酒壶,琼浆在半空凝成火凤,"伤她们者..."话未说完,背后突然贴上来温软身躯。阿芙咬着我耳朵轻笑:"迟到的救援费,五千两。"
她袖中窜出带刺藤蔓,却温柔地卷走妹妹们。我这才看清她半透明的手腕,昨夜消散的花妖竟用半数元神重塑肉身。修仙长老们祭出锁妖塔时,她突然把我推进幻阵:"钱债肉偿的时候到了。"
阵中飘满银票折的纸鹤,每撕开一张都是记忆残片。我看见阿芙在雨夜典当花瓣换药,看她把金铃熔成银锭买通船夫,看她偷偷在我酒壶里放续命金丹。最后一只纸鹤里掉出婚书,落款处印着芙蓉花押:"聘礼一万两,姑爷现付。"
破阵而出的瞬间,阿芙正被锁妖塔吸向塔尖。我斩断玄铁链接住她下坠的身躯,发现她怀里揣着褪色的红盖头。"亏本买卖..."她咳出血色花瓣,"本想骗个金山..."
我吻住她染血的唇,把全部家当塞进她衣襟:"定金。" 锁妖塔在身后轰然崩塌,晨曦中万千芙蓉同时绽放,淹没了修仙者们的惨叫。
阿芙数钱的手终于垂落在我胸口,发间芙蓉却开得越发娇艳。她妹妹们躲在礁石后偷笑,最小的那个挥着银票喊:"姐夫,姐姐说双修费另算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