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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菊妖

江南的秋雨总带着几分醉意,我倚在酒肆二楼的雕花窗边,看檐角铜铃在暮色里摇晃。酒坛里的女儿红见了底,舌尖却还渴着。

"客官可要尝尝新酿的菊花醉?"

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绒,从楼梯口漫上来。我转着空酒盏的手顿了顿,抬眼便见一截藕荷色裙裾扫过木阶,细腰束得比三月的柳枝还妖娆。

那女子托着青瓷酒壶走近时,满楼烛火都暗了三分。不是人间该有的媚,眼角描着金粉,发间簪着朵半开的墨菊,暗香混着酒气在空气中游走。

"这酒,喝多了要现原形的。"我屈指轻叩案几,她斟酒的手腕凝在半空,琥珀色的酒液在壶嘴颤了颤。

"那要看客官的定力。"她顺势坐在我膝上,裙摆翻起浪似的涟漪。温软的触感隔着薄纱透过来,比最上等的丝绸还惑人,"奴家叫秋娘,是这间酒坊的...老板娘。"

酒盏相碰时我瞥见她腕间的朱砂痣,殷红如血。传闻千年花妖化形时会在命门留一点妖印,倒是比话本里写的更勾人些。

"洛风道长盯着奴家手腕看,可是要收妖?"她忽然咬住我的耳垂,尖尖的虎齿抵着皮肉,"收妖该用桃木剑,还是..."玉指划过我腰间的酒葫芦,"用这个?"

我闷笑着揽住她的腰,任那截冰凉的舌尖在颈间游走。窗外秋雨渐急,打落满城残菊,而她发间那朵墨菊却在暗处悄然舒展花瓣。

"秋娘可知,菊花分三十六品。"我抚上她发间的花,指腹蹭过层层叠叠的花瓣,"墨菊最是冷艳,只在子夜饮露而开。"掌心突然传来刺痛,殷红血珠渗入花蕊,那墨菊竟泛起妖异的红光。

她猛地推开我,酒盏翻倒染湿了半边衣袖。"你早看出来了?"媚态褪去后,眼尾的金粉像碎裂的星辰,"那些登徒子喝下花酒便昏睡整日,为何你..."

"因为本道长的精气,"我舔去指尖的血珠,俯身逼近她煞白的小脸,"都用在双修上了啊。"

满室烛火"噗"地熄灭。黑暗中传来衣料撕裂声,混着她气急败坏的娇叱。我摸到案几下的酒坛,仰头灌了口新开的菊花醉,果然比女儿红更烈三分。
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漏进来时,秋娘正蜷在满地碎菊里。墨色花瓣缠着青丝铺开,她瞪我的模样倒比方才娇媚百倍。

"洛风!你赔我的百年修为!"

我笑着解下外袍裹住那具颤抖的身子,鼻尖蹭着她发间残余的冷香。千年道行换一夜荒唐,这买卖,倒比修仙有趣得多。

秋娘腕间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血光,我解下酒葫芦时,那妖印竟发出蜂鸣般的震颤。葫芦表面浮出暗金色纹路,与朱砂痣的脉络如并蒂莲般纠缠。

"你从哪里偷的镇妖壶?"她猛地攥住我的手腕,指甲陷进皮肉。发间墨菊突然暴长,花瓣化作利刃抵住我咽喉。

我任由花刃在颈侧割出血线,仰头饮尽葫芦里最后一口酒:"三百年前在蓬莱岛,有个爱穿杏黄衫子的姑娘..."喉间突然一紧,花刃上凝出霜色。

"你杀了她?"秋娘眼瞳变成妖异的竖瞳,满室残菊无风自动。

"她送我葫芦时正在煮茶。"我屈指弹开花刃,碎冰簌簌落在衣襟,"说这物件能镇住我的桃花煞。"

秋娘突然笑出声,墨菊收作寻常大小。她拎起酒葫芦对着月光细看,朱砂痣映在壶身竟显出一行梵文:"原来那傻丫头把妖契刻在壶底,难怪我寻了百年..."

话音未落,窗外传来破空之声。三支骨箭钉入梁柱,箭尾缀着的银铃响得凄厉。秋娘瞬间褪尽血色,被我扯进怀里时,她后腰的衣料己被冷汗浸透。

"猎妖人?"我嗅到箭镞上的龙涎香,这种奢靡做派让我想起某个故人。

秋娘咬破指尖在我掌心画符,血咒烫得惊人:"是来找你的。三日前你在醉仙楼调戏的紫衣姑娘..."她突然顿住,因为我正咬着她耳尖闷笑。

"吃醋了?"我揽着她从后窗跃出,夜风卷着菊花残瓣扑在脸上,"那位可是东海鲛人族的小公主..."

第二波骨箭追着衣角钉入青砖,箭矢排列成北斗阵型。秋娘反手抛出酒葫芦,壶嘴喷出的却不是酒,而是她发间那朵墨菊。花影暴涨成屏障的刹那,我瞥见她腕间妖印正在渗血。

"你疯了?用本命花灵挡箭!"我扯开前襟按她贴上心口,千年修为凝成的护体金光却让秋娘痛呼出声。她腰间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,深可见骨。

猎妖人的冷笑从街角传来:"好个怜香惜玉的洛风真人,可知你怀里的是吞噬百人性命的花妖?"

秋娘突然仰头吻住我,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。她将染血的舌尖顶进我喉间时,我尝到了霜雪般的寒凉——那是破碎的妖丹。

"替我...保管..."她在金光中逐渐透明,发间墨菊却开得愈发妖艳。猎妖人的第三波箭雨袭来时,我捏碎了从不离身的玉髓佩。

天地倒转的瞬间,秋娘最后的声音混着银铃响飘进耳蜗:"葫芦里...有我们菊妖一族的..."

秋娘的妖丹在丹田处化作冰锥,我抱着她跌进温泉时,蒸腾的水雾瞬间凝成霜花。她腰间的伤口涌出的不是血,而是细小的墨色花瓣。

"你们花妖疗伤都这么风雅?"我咬开她颈间丝绦,外衫滑进池水便如墨菊舒展。她冷得发颤的指尖抠进我脊背,在皮肤上划出带血的符咒。

温泉突然沸腾,秋娘发间的墨菊竟生出金边。她迷离的瞳孔映着我的锁骨,那里浮现出与镇妖壶相同的梵文:"你早该告诉我...这葫芦是双修法器..."

猎妖人的银铃声穿透洞口的结界,我抵着她浸湿的后背轻笑:"现在学《阴阳合欢诀》第二章还来得及。"水面下的手捏住她尾椎骨,那里有朵含苞的菊花纹印。

秋娘突然翻身骑跨在我腰间,湿发贴在雪脯上起伏:"三百年前那杏黄衫子的姑娘,"她俯身时霜气呵在我唇上,"是不是也这样教你...唔..."

后半句咒骂被我用嘴堵了回去。妖丹顺着相贴的肌肤游走,所过之处经脉皆覆上冰晶。她腕间的朱砂痣突然灼烧起来,镇妖壶在我们头顶自动倾泻酒液。

掺着千年修为的菊花醉淋透身躯时,秋娘发出幼兽般的呜咽。她腰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而我的道袍却被暴涨的妖力撕成碎片。

"洛风你个骗子..."她咬着我肩膀含糊地骂,双腿却蛇一般缠紧。水面浮起层层叠叠的菊花幻影,每片花瓣都映着我们交叠的身躯。

猎妖人的骨箭终于击碎结界,却在触及温泉的刹那化成银鱼。秋娘抬手接住一支箭,箭镞上东海鲛珠映出她妖化的竖瞳:"那小公主的定情信物?"

我勾着她下巴舔去睫上水珠:"吃味的样子比本体更艳三分。"话音未落,她突然攥着那支箭刺向我心口——

箭尖停在皮肤半寸处,鲛珠迸发的蓝光却照亮石壁。斑驳的苔藓下显出一幅壁画:头戴墨菊的女子正在月下酿酒,而她腕间的朱砂痣,分明与秋娘一模一样。

温泉突然剧烈震荡,秋娘妖丹迸发的金光中,我瞥见三百年前的画面:杏黄衫子的姑娘将葫芦塞给我,她的手腕光洁如雪,而石洞外的菊花开得正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