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我在长安城最大的酒坊拍开泥封时,掌柜的胡子都在哆嗦。三百坛醉红尘堆在朱雀大街,引得半城妖物在屋顶探头。
"真人这是要娶亲呐?"胭脂铺的狐妖老板娘倚着雕花窗,尾巴尖扫落我肩头槐花。
我屈指弹飞花笺,看它化作金蝶没入云层:"娶个爱听荤段子的姑奶奶。"怀里青铜残片突然发烫,魔气凝成小蛇咬破衣襟。
莲香掠过鼻尖时,我后颈己抵上冰凉剑锋。莲卿踩着满街酒坛走来,素白衣袂缠着我的紫金剑穗,每步都踏碎一朵魔气凝成的黑莲。
"三百坛?"她剑尖挑起我下巴,"看来真人备足了聘礼。"满城惊呼声中,我揽住她腰肢翻上酒车,醉红尘的香气熏得日头都晃。
青铜残片突然发出尖啸,魔尊虚影在云端显现。莲卿反手将酒坛抛向空中,琥珀色的酒液竟凝成锁链。
"接着讲。"她咬开我衣领寻那莲纹,剑锋却精准刺穿魔尊咽喉,"上次说到掀盖头的典故......"
我笑着含住她耳垂,任魔血如雨倾盆:"那典故后半段,需得在莲台之上演示......"十二品莲台自云端降下时,满城酒坛同时炸开,酒香织成红帐。
她忽然按住我探向腰间的手,眼尾浮起三百年前冰湖初见时的傲气:"洛风,这次你再敢把本座当剑鞘......"
话未说完,我己被掀翻在莲心。她发间青莲簪不知何时化作玄铁链,将我双手缚在元神柱上。魔尊残魂在西周嘶吼,却近不得至阳莲火半分。
"好姐姐,这姿势倒是新鲜。"我挣得铁链叮当响,看她慢条斯理褪去染血的外衫。冰肌玉骨间,前世被我刺穿的伤痕还泛着金边。
她俯身时,青丝垂落成结界:"双修契约第二重,该换本座执剑了。"疼痛与欢愉同时炸开的刹那,我望见魔尊残魂在莲火中扭曲——原来三百坛醉红尘,正是重塑封印的阵眼。
晨光刺破云层时,她正在把玩我空了的剑鞘。朱雀大街一片狼藉,三百酒坛碎片映着日头,恍若星河落地。
"典故讲得不错。"莲卿将青铜残片塞回我怀里,指尖残留着莲纹余温,"明日再带三百坛,本座想听'莲台十八式'......"
我摸着脖颈处的新牙印苦笑,远处钟楼突然传来巨响。最后一缕魔气渗入地脉,长安城惊蛰的春雷,比往年早了半月。
春雷劈开未央宫檐角时,我正捏着青铜残片逗弄太液池的锦鲤。水面倒影里,莲卿的裙裾扫过汉白玉栏,腰间冰魄石撞出碎雪似的响。
"昨夜雷暴劈坏三百株垂柳。"她指尖凝出冰刃抵在我后腰,"真人倒有闲心喂鱼?"
我反手将残片抛向半空,魔气蒸腾的刹那,池中锦鲤突然长出獠牙。莲卿的冰刃贴着耳际飞过,钉住那只异变的鱼妖。鱼鳃里滚出颗黑珍珠,正是魔尊的瞳仁碎片。
"好姐姐,这算不算定情信物?"我捻着珠子要往她发间簪,却被莲卿踩着肩膀按进池水。她赤足踏在我胸口,莲纹与魔气碰撞出金色电弧。
水面突然浮起万千冰针,太液池竟化作八棱镜。镜中映出三百里外的骊山温泉,魔气正顺着地脉侵染龙脉。莲卿足尖一勾,我后腰撞上池底暗门,跌进先帝陵墓的密道。
"双修契约第三重——"她拽着玄铁链将我拖过陪葬的金器堆,帛画上的仕女突然睁眼,"需得在龙气最盛处......"
话音未断,魔化的陶甬己破土而出。我扯断铁链缠住她手腕,就势滚进主墓室的青铜棺。莲卿的唇蹭过棺内镇魂珠,前世记忆如潮涌来:魔尊戟尖穿透的不仅是我们的心脏,还有被血祭的龙脉。
棺盖合拢的刹那,她忽然咬破我颈间莲纹。至阳血染红镇魂珠,主墓室西十九盏长明灯同时爆燃。我望见棺椁外的魔气凝成熟悉的身影——三百年前陨落的,从来不是魔尊本体。
"现在知道怕了?"莲卿的指尖探进我衣襟,剜出心口朱砂痣按在棺壁符咒,"当年你用本命剑剖我灵台时......"
剧痛中青铜棺化作炼炉,我们交缠的元神烧熔了魔尊虚影。她发间青莲簪寸寸断裂,露出内里裹着的半截剑尖——正是我前世折断的本命剑。
子时更鼓传来时,我们己滚落在太庙祭坛。莲卿披着偷来的皇后翟衣,我腕间还缠着陪葬的东珠链。她赤足踩碎檐角兽首,将魔尊瞳仁碎片抛向星斗:"洛风,明日带三千坛醉红尘。"
我望着掌心新生的并蒂莲纹苦笑,朱雀大街方向传来地裂声。最深的裂缝里,青铜鼎残片正拼合成狰狞兽首,含住整座长安城的倒影。
三千坛醉红尘堆满太庙丹墀时,长安城的麻雀都醉得打旋。我拎着空酒葫芦敲击青铜鼎残片,每声清响都震落瓦当上半凝固的魔气。
莲卿踹开钦天监的紫檀柜,拎着星盘砸在我膝弯:“魔尊藏在二十八宿的影子里,你倒敲起编钟了?”她腕间东珠链缠着北斗七星,每粒珠子都映着不同时辰的星象。
我顺势枕着她裙摆躺下,看魔气在星辉里织成蛛网:“好姐姐,你怎知这不是上古破魔曲?”指尖蘸着醉红尘在鼎身画符,酒液渗入铭文时,整座太庙突然开始下坠。
地宫青铜门开启的刹那,莲卿的冰魄石耳坠突然爆裂。魔尊的本体竟是一株寄生在龙脉里的血莲,根系缠着历代帝王骸骨。她反手将我推入岩浆翻涌的龙脉核心,青莲簪化剑截断我退路。
“三百年前你欠的债——”她割破手腕将至纯莲血注入岩浆,“今日该炼成真正的诛魔剑。”
我笑着展开双臂任烈焰吞噬,怀中青铜残片拼合的兽首突然活了。魔气与龙气在脊骨处碰撞时,前世记忆如岩浆迸发:原来我才是最初那缕寄生帝星的魔气,而她才是镇守龙脉的昆仑雪莲。
莲卿的剑锋刺穿心口时,十二品莲台自岩浆中升起。三千坛醉红尘同时沸腾,酒气凝成我新的肉身。她眼角坠着血珠笑骂:“骗子。”发间却落下昆仑山初雪,浇熄我魂魄里最后一丝魔性。
子时更鼓混着龙吟响起,我扣着她后颈吻住咒骂。魔尊残魂在莲火中哀嚎,长安城三千坊市同时绽放冰莲。我们跌进太庙香炉时,青铜鼎上的兽首正化作青烟。
“双修契约第七重......”我咬着她锁骨翻转因果,看星轨在祭袍上流淌,“该唤你莲尊还是娘子?”
晨光穿透地宫时,她正用我的紫金剑穗编同心结。最后一缕魔气渗入钦天监的漏刻,化作清明雨洒向朱雀大街。我摸着心口雪莲纹仰头饮雨,却听太史令惊呼——
那株枯了百年的唐槐,突然开出缠绕星辉的并蒂莲。莲卿的耳坠子掉进我掌心,正是魔尊最后那滴血泪。远处传来新科进士的吟唱,盖住了她那句带着笑意的“夫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