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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凤凰

我醉眼朦胧地拨开垂落的紫藤花,月光在氤氲的温泉池水上碎成银鳞。红衣少女背对着我,湿漉漉的黑发间垂着十二支金步摇,随着她哼唱的小调叮铃作响。

"谁家郎君这般孟浪?"她转身时水珠顺着锁骨滚落,赤金凤凰纹在红衣上振翅欲飞。我晃了晃酒葫芦,看着水面倒影里自己松散的白袍和垂落的发带,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话本里的艳遇。

"凤凰姑娘的歌声比醉仙楼的葡萄酿还醉人。"我解开腰间玉箫抵在唇边,"不如合奏一曲《凤求凰》?"她突然从水中跃起,赤足踩着我肩头翻上岩石,金铃铛串在脚踝撞出清越的声响。我望着挂在枝头的红纱衣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。

夜风送来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梧桐香,混着我袖口的酒气竟酿出奇异的甜。她歪头打量我腰间玉佩上的云纹:"你是苍梧山的修士?"尾音里带着戏谑的颤,像凤凰掠过云层时抖落的火星。

我正欲开口,她忽然将冰凉的手指按在我唇上。远处传来闷雷声,她瞳孔里流转的金色暗了暗:"要下雨了。"话音未落,暴雨就砸碎了池面的月光。我揽着她躲进山洞时,发现她腕间的凤凰翎羽正在簌簌发抖。

"怕打雷的凤凰?"我故意往她耳畔呵气,她转身时金步摇的流苏扫过我鼻尖,"你身上有劫雷的气息。"她的呼吸突然急促,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咒文,"三百年前苍梧山的天劫..."

我握住她发烫的手腕,洞外闪电照亮她锁骨处的涅槃印记。她挣扎时发间梧桐花落在酒葫芦里,溅起的酒液沾湿了彼此的衣襟。雷声轰鸣中,我听见自己沙哑的笑:"原来姑娘是来讨债的。"

她忽然笑出声,金步摇在黑暗中叮叮咚咚响成一片。潮湿的山壁上浮动着幽蓝磷光,照得她眼尾朱砂痣像滴血的琥珀。我嗅到她发间梧桐花的焦香混着血腥气,这味道让我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雷雨夜,师尊的青铜剑刺穿火凤凰咽喉时,天地间蒸腾的赤红雨雾。

"你师父斩我双翼时说过,"她指尖绕着我的发带打转,声音甜得像裹了蜜的砒霜,"苍梧弟子若动凡心,当受万剑穿心之刑。"我仰头饮尽葫芦里最后一口酒,任由她抽走束发的玉簪,"那老东西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。"

洞外暴雨渐歇,月光从石缝间漏进来,恰好照在她赤裸的脚踝。那串金铃铛上刻着梵文,我认出是镇压元神的禁咒。她忽然在我腰间,红衣下摆浸着水汽贴在我腿侧:"听说你去年在东海收了条鲛人做妾?"

我笑着摸到她后腰处残缺的凤凰翎,那里新生的绒羽像初春的柳芽般柔软:"她们哭起来珍珠落满船板的模样,可比你现在的醋味有趣多了。"话音未落,她忽然低头咬住我喉结,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,我腰间的照妖镜迸出青光。

纠缠间她的红纱衣飘落在照妖镜上,镜中映出的却是燃烧的梧桐林。我看见十五六岁的自己跪在焦土中,怀里抱着只奄奄一息的雏凤,它额间朱砂痣与眼前少女分毫不差。

"想起来了吗?"她舔去我颈间血珠,金瞳里翻滚着熔岩般的暗流,"你偷走我的涅槃火种时..."突然有剑鸣破空而至,十七柄淬星剑钉入洞中石壁,我揽着她旋身避开时,她腕间金铃铛发出裂帛般的哀鸣。

洞外传来小师妹带着哭腔的喊声:"掌门师兄!各派长老带着诛妖阵往这边来了!"我低头看着怀中人唇角讥诮的笑,突然记起昨夜偷喝的合卺酒里,那缕若有似无的梧桐香。

凤凰的尖牙还卡在我血脉间,十七柄淬星剑己在空中结成星斗大阵。小师妹的传音符在诛妖阵青光中烧成灰烬,我望着怀中人唇角溢出的血线,突然记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,她在冰湖上跳胡旋舞时,红纱衣也是这样浸着血色。

"苍梧掌门私通妖孽!"天枢长老的怒吼震落洞顶碎石,我反手扯下凤凰腕间金铃铛掷向阵眼。铃铛碎裂的刹那,她背后绽开火焰凝成的羽翼,热浪裹着梧桐香扑在我脸上,像极了她前世喂我喝凤凰血时的温度。

我们坠入温泉池底的瞬间,她咬破舌尖把血渡进我口中。水流裹着记忆汹涌而来——三百年前我根本不是苍梧弟子,而是被她涅槃火点燃灵根的放牛娃。那些所谓师门恩怨,不过是现任掌门篡改命盘的谎言。

"现在信了?"她在水下扯开我衣襟,指尖划过我胸口淡金色的凤凰纹。当年我为救被修士围剿的她,偷偷把涅槃火种藏进自己心脉。此刻诛妖阵的雷光穿透水面,竟与我体内火种产生共鸣。

池底古传送阵亮起时,我扣住她后颈深深吻回去。唇齿间尽是铁锈味的缠绵,就像前世她啄开我胸膛取火种时,那种混合着疼痛与欢愉的战栗。阵法的蓝光吞没我们时,我听见她贴着我的耳垂轻笑:"洛掌门可知,昨夜我往合卺酒里加了凤凰情蛊?"

东海波涛拍碎月光时,我抱着现出原形的凤凰跌在珊瑚礁上。她金红色的尾羽缠着我小腿,湿漉漉的翎毛扫过腰腹时,我颈间的咬痕突然开始发烫。远处传来鲛人空灵的歌声,她立刻睁开鎏金眼瞳,一翅膀把我拍进海里。

"洛郎去年收的鲛人妾室,"她站在礁石上俯视我,燃烧的凤羽把夜空照成晚霞色,"是不是住在前面那座珍珠宫?"我浮出海面时,正巧看见她对着海面整理鬓发,金步摇插得比诛妖阵的剑芒还凌厉。

浪花里忽然浮起熟悉的幽蓝长发,我前任鲛人情人握着珊瑚匕首冲过来时,凤凰突然唱起远古的祝婚咒。整片海域的鱼群跟着旋律跃出水面,我眼睁睁看着鲛人被一群河豚撞回海底——那些圆滚滚的鱼身上,竟然都系着写有我名字的桃花符。

"昨夜你在温泉边摸了三只青蛙,"凤凰弹指点燃我发梢的海藻,"我今早给东海万灵下了聘书。"她笑得像只偷喝仙露的狐狸,尾巴却悄悄缠住我手腕脉搏,"洛风与凤凰缔结血契,闲杂生灵退避三舍——这可是你自己在照妖镜里立过的誓。"

潮水褪去的沙滩上,我看着她用凤爪歪歪扭扭画出的婚书,突然发现三百年前那个雪夜,我早己在冰湖上用自己的血写下过相同咒文。她假装不知情地偷瞄我,尾羽却紧张地卷起小螃蟹,就像当年躲在梧桐树后,偷看我给受伤的雏凤喂丹药。

海浪突然裹着诛妖剑追来时,她将我护在燃烧的羽翼下。天雷劈中她背脊的瞬间,我体内沉寂的涅槃火种突然暴涨。三百年前我剖心藏火种时,她也是这样用翅膀圈着我,在修士的剑阵里哼着跑调的凤求凰。

"这次换我偷你的东西了。"我扣住她破碎的命羽,将心脉处的火种推进她伤口。重生之火吞没我们时,我听见各派长老的惊呼,听见鲛人气恼的尖叫,但最清晰的,是她三百年来第一次唤我本名的颤音。

烈焰中浮现出我们每一世的相遇:放牛娃与病凤,书生与雀妖,将军与敌国巫女......原来她每次涅槃都会寻到我,而我每次都选择为她背叛整个世界。就像此刻,我笑着吻住她新生的翎羽:"夫人这次下的蛊,怕是叫真心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