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池里漂浮的并非鲜血,而是融化的胭脂红玉。当我赤脚踏进池水时,水面突然映出九重幻影——穿嫁衣的她在昆仑雪峰剜心,披战甲的我在青丘祭坛断尾,最后定格在昨夜她推我入暗门时,唇语分明说的是:"别忘了我右腿骨上的齿痕。"
池底传来狐尾拍打声。我屏息下潜,惊觉池水竟如陈年酒浆般粘稠,每一口呼吸都灌进三百年的桂花香。指尖触到某块腿骨时,尾椎突然窜起战栗的,耳畔炸开她放肆的娇笑:"摸到妾身大腿就这般把持不住?"
水面突然掀起漩涡,九尾狐的残影从骨缝里渗出。她湿漉漉的银发缠住我手腕,半透明的身躯在红玉浆里载沉载浮:"当年你在这池边给我戴合欢锁时,可比现在坦率得多。"她突然拽着我沉向池底,腿骨上的齿痕竟与我虎牙完全契合。
池底立着九百面青铜镜。每面镜中都囚着个我——有执剑剖开她丹田的,有醉酒撕碎她嫁衣的,最角落里那面竟映着少年模样的我,正颤抖着给一只雪狐包扎断爪。
"这是你第一百二十七次轮回。"她含着我的耳垂呢喃,池水突然变得滚烫,"每次你觉醒记忆就会发疯似的杀我,又在转世后像条小狗似的追着我讨酒喝。"
腿骨突然迸发青光,池底裂开道缝隙。我望见昆仑禁地的冰棺里躺着具白骨,其颈骨挂着半枚合欢锁——锁芯里嵌着九尾狐的断齿。记忆如毒蛇破笼而出,我猛然记起拜入昆仑那日,师尊递来的拜师茶里沉着片带血的狐尾鳞。
九尾狐突然将我按在镜面上,半透明的身躯渗出金血:"摸到心口那道疤了吗?这是你第三世用烛龙刺捅的。"她牵引我的手抚过那些狰狞伤痕,我掌心却传来诡异的欢愉,"痛吗?这都是你当年给我的聘礼。"
水面突然传来玉佩碎裂声。九尾狐残影开始消散,她发狠似的咬破我下唇:"记住,子时三刻去后山坟场..."池水灌入喉管的瞬间,我听见她最后的叹息,"...把我葬在你的剑冢里。"
血池开始凝结成琥珀。我攥着腿骨冲出水面时,瞥见池底镜阵中央跪着个白衣少女——她手里捧着我的心脏,眼角坠着颗泪痣,与九尾狐断尾那夜的泪痕如出一辙。
坟场西角有座新坟,碑上潦草刻着"爱妻洛氏阿九之墓"。我握着腿骨走近时,纸钱突然跳起狐火,烧出个穿着肚兜的纸人。它腮红晕得活像偷喝了雄黄酒,翘着腿坐在墓碑上冲我抛媚眼。
"死鬼来得真慢~"纸人开口竟是九尾狐的烟嗓,纸手指戳向我心口,"当年你在这给我画春宫图册时,可是猴急得很..."它突然掀开纸肚兜,露出用朱砂点的假乳晕,"要不要再教教你,怎么用舌尖化开墨?"
我挥剑斩碎纸人,碎屑却化作香灰钻进鼻孔。幻象里突然浮出段孟浪记忆:少年时的我确实偷藏了本狐仙秘戏图,每页空白处都有朱砂批注——字迹竟与九尾狐给我的合欢锁铭文相同。
"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爱。"纸人残魂聚成个丰腴,翘着二郎腿舔纸舌头,"你第七世转成女道士时,可比现在放得开..."她突然往我耳后吹气,灰烬凝成行小字:【子时三刻咬断左腿骨】
远处传来打更声,纸人突然神色大变。她撕开纸胸膛,露出里面血淋淋的铜漏斗:"快!把老娘的腿骨塞进漏斗!"方才的媚态荡然无存,倒像个催债的母夜叉。
铜漏斗触到腿骨瞬间,坟场所有墓碑开始渗血。我左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,裤管下浮现出与九尾狐腿骨相同的齿痕。纸人趁机扑上来撕咬我衣襟,冰凉纸唇贴着喉结呢喃:"咬啊!就像你当年在床上咬我耳朵那样..."
剧痛中我狠心咬向左腿,尝到的却是桃花酿的甘甜。纸人突然发出餍足呻吟,灰烬身躯凝实成九尾狐虚影。她湿漉漉的尾巴卷着块血色玉佩,正是我三日前在酒窖丢失的那块。
"终于等到这一刻了。"她将玉佩按进我汩汩流血的齿痕,坟场突然地动山摇,"当年你师父在这块昆仑玉里..."话被惊天裂响打断,我们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。
坠落中我瞥见骇人真相——所谓坟场根本是座倒悬的剑冢,数万把锈剑上串着狐族干尸。九尾狐残魂在狂风里笑得花枝乱颤,她尾巴尖勾着我腰带,另一条尾巴正从我心口抽出血色丝线。
"看清楚了?"她在空中翻个身吻住我,血腥味里混着陈酒香,"这些剑傀都是你的前世..."吻突然变成撕咬,她从我舌尖卷走颗血珠,"现在轮到你做我的傀儡了。"
剑冢底部矗立着青铜巨树,十万把锈剑倒插成枝丫。树顶悬着口透明棺材,我师父的干尸正在啃食自己的左手——每啃一口,树根缠绕的狐族干尸就抽搐着呕出黑血。
"惊不惊喜?"九尾狐残魂变成巴掌大的小狐狸,蹲在我头顶揪头发,"老东西当年骗你种下合欢咒,就为吃我们的断尾续命。"她突然朝师父棺材呲尿,童子尿竟在青铜树上烧出符咒——每道都是我轮回中的死状。
师父干尸突然睁眼,眼眶里爬出沾血的合欢锁:"好徒儿,把为师的命魂玉..."话音未落,九尾狐残魂猛地钻进我裤裆。她附身在我亵裤绣的鸳鸯上,活灵活现地摆尾巴:"老僵尸看好了!这可是你第三百代徒孙的..."
剑阵突然暴动,十万剑傀齐声嘶吼。我被迫跃上青铜树,发现每把剑柄都嵌着片狐尾鳞。九尾狐趁机从我领口钻出,幻化成半透明人形贴在我后背:"左边第七根树枝,刺进去!"
剑锋入木的瞬间,整棵青铜树渗出狐血。师父棺材里传出骨骼重组声,我看到永生秘术的真相——他心脏位置连着青铜锁链,另一端竟系着我腰间玉佩。九尾狐忽然含住我耳垂轻笑:"现在知道为何每世都要你送我定情信物了?"
剑傀们的攻击突然变得迟缓,他们腐烂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神色。九尾狐尾巴扫过我胯下,声音却带着哽咽:"这些傀儡还残存着对你的一丁点爱..."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刺穿自己幻影心脏,"快吸我的狐火!老东西怕这个!"
狐火入喉的刹那,十万剑柄同时射出情丝缠住我西肢。师父干尸破棺而出,他胸腔里跳动的赫然是九尾狐被剜走的那颗心脏。九尾狐残魂在狂笑中燃烧:"瞧啊洛郎,他连偷心都只会偷左半边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