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晃着酒葫芦撞进妖市地窖时，月光正从青瓦缝里漏下来，照着那个在酒坛堆里梳头的女人。她发间别着朵半开的玉兰，白得像是能滴出奶来。
"这位郎君，"她没回头，檀木梳子卡在发尾，"偷看女子梳妆，是要剜眼睛的。"
我斜倚着酒架笑出声："剜之前容我说句实话——姑娘后颈那颗朱砂痣，比长安城头那轮满月还勾人。"酒气在喉头滚了滚，化作轻佻的口哨。妖市禁制在我靴底噼啪作响，震得架子上陶碗嗡嗡震颤。
玉兰花妖终于转过身来。月光突然变得粘稠，她赤足踩着的青砖缝里钻出细白根须，蛇似的缠上我脚踝。"都说洛风真人是块嚼不烂的铜豌豆，"她指尖绕着发梢，花汁顺着耳垂往下淌，"怎么闻着倒像颗的公猫？"
我顺势跌坐在藤条编织的软榻上，酒葫芦"当啷"滚到紫檀木案几底下。她发间的香气突然浓得呛人，像是把整个春天的玉兰都揉碎了榨汁。"好姐姐，"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，"铜豌豆也得泡软了才入味不是？"
她的笑声像沾了蜜的银针。青瓷酒盏凭空出现，琥珀色液体里沉着半片花瓣。"敢喝么？"她突然凑近，鼻尖几乎蹭到我下巴，"玉露琼浆掺了合欢散，醉死过三个金丹修士呢。"
我擒住她递酒的手腕就着喝干，喉结滚动时故意让酒液顺着脖颈流进衣襟。"牡丹花下死..."指尖划过她冰凉的手背，在腕脉处轻轻一按，"何况是玉兰花？"
地窖突然剧烈摇晃。原本温顺的藤蔓暴长成儿臂粗细，将我西肢大字型扯开固定在墙上。花妖的裙摆突然化作千万片锋利花瓣，擦着我颈侧钉入砖墙。"你们人族总说妖精害人，"她吐息喷在我耳窝，带着清苦的药香，"却不知最先动情的，分明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..."
"动情？"我挣开右手，在藤蔓重新缠上来前飞快捏住她下巴，"看见美人不想睡，那叫天阉。"另一只手摸到她后腰，果然触到块凸起的木纹——千年古木的命门所在。
她突然僵住。我趁机贴着她耳垂吹气："西山那棵雷击木，根都快被噬灵虫蛀空了吧？"手指在木纹上画圈，"今夜帮我解了合欢散，明儿就带你去除虫，如何？"
花瓣暴雨般坠落。她咬着我喉结闷笑，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，地窖里突然开满玉兰花。
花妖的尖牙还嵌在我喉间，满室玉兰却突然褪成霜白色。我盯着她后颈随呼吸起伏的朱砂痣，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昆仑雪巅见过的血灵芝——都是这般艳得惊心动魄，又毒得销魂蚀骨。
"噬灵虫最喜处子木心。"我舔掉嘴角血珠，手指在她命门处轻轻叩击，"姐姐这般急着与我双修，莫不是想借纯阳精气..."
藤蔓应声碎裂。她甩开我时带起的花香里，分明掺了丝慌乱。月光重新流淌起来，我看见她赤足下的青砖裂开细纹，蜿蜒如情蛊。
"戌时三刻，"她背对着我整理衣带，发间玉兰不知何时全开了，"带着你的混账舌头来西山。"
我摸出酒葫芦晃了晃，空荡荡的回响惊醒了梁上沉睡的蝙蝠精。那团毛球打着酒嗝栽进酒坛堆时，我正踩着瓦片哼小调："玉兰花儿颤巍巍呀，夜半等郎..."
西山的老梨树精见到我时，满树梨花瞬间收成了花苞。这老东西两千年前被我偷了树心酒，至今枝桠间还挂着"洛风与狗不得浇灌"的木牌。
花妖的本体比想象中更糟。三人合抱的雷击木上，金线噬灵虫正啃食出北斗七星状的空洞。我蹲下来戳了戳正在交尾的虫群，它们立即膨胀成拇指大小，金甲在月光下泛着催情散似的光泽。
"别看虫眼。"花妖的警告来得迟了半步。
我望着掌心蠕动的虫卵大笑："难怪姐姐火气大，这虫子的春毒可比合欢散带劲..."话音卡在喉头，后颈突然贴上冰凉柔软之物。她竟将整个前胸压在我背上，发间玉兰一朵接一朵开成并蒂状。
"要开始了。"她的喘息喷在我耳后新咬的伤口上，痒得像是百爪挠心。我捻诀时才发现灵力运转迟滞——这妖精竟把本命花露混在酒里喂我！
噬灵虫群突然腾空组成八卦阵，虫翅震出的金粉染黄了半片夜空。花妖的罗裳不知何时褪至腰际，后腰木纹正对着北斗第七星的位置。"别分神。"她咬破指尖往我眉心一点，"会死。"
我反手扣住她腰肢，纯阳血顺着剑诀泼在虫阵中央。虫群发出婴啼般的惨叫，却在坠地瞬间聚成个金甲巨人。那东西胸口七星闪烁，分明是...
"北斗噬灵蛊！"老梨树精的尖叫震落满地青梨，"哪个天杀的用七情炼蛊？"
花妖突然在我怀里颤抖起来。她命门处的木纹正在渗血，而蛊虫巨人的面容逐渐凝成张俊秀的书生脸——那眉眼竟与我八分相似！
"原来姐姐等的是这个。"我挥剑斩断蛊虫袭来的触须，却斩不断心底翻涌的酸涩。三百年前在西湖畔葬下的那缕残魂，竟被人炼成了蛊虫核心。
花妖的眼泪砸在我手背时，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。她喉间咒诀与当年那人在断桥吟的诗句逐渐重合："...玉壶光转，一夜鱼龙..."
蛊虫巨人突然僵住。我趁机咬破舌尖，混着心头血吻上她后腰木纹。咸腥气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，北斗七星应声而碎。
满山玉兰同时凋零，又在落地前重绽成并蒂双生。花妖转过身时，发间那朵玉兰终于完整绽放，花蕊里坐着个三寸高的透明小人——正是三百年前被我亲手打散的残魂。
"现在..."她将小人按进我胸口，指尖还沾着带毒的香，"可以解你的合欢散了。"
西山突然下起胭脂雨。老梨树精的骂声混着噬灵虫残骸簌簌作响："狗男女！要双修滚去瑶池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