蓬莱药库的青铜门轰然倒塌时，她正用藤蔓捆着我看守炼丹炉。三昧真火映着她鼻尖细汗，倒比昆仑雪顶的月光更配她眉梢的紫。
"你管这叫调虎离山？"我挣开藤蔓去捞滚烫的丹药，指尖燎起的水泡恰巧拼成"蠢"字，"玄明那老乌龟在药圃种了三百亩合欢草......"
话音未落，她突然拽着我跳进沸腾的丹炉。紫藤花苞裹住我们下坠的瞬间，我嗅到熟悉的雄黄酒味——和三百年前毒杀她根脉的竟是同一批。
"闭气。"她咬破舌尖在我唇上画符，血珠凝成鸢尾模样的面具，"下面是弱水。"
我们跌进漆黑水潭时，十八盏鲛人灯突然亮起。玄明端坐在九品莲台上，道袍下露出半截锁妖链，末端拴着个眉眼与她七分相似的女童。
"姐姐。"女童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，"这个叔叔身上有你的花香。"
我剑鞘里的传影符突然发烫，映出三百年前画面：书生模样的玄明捧着鸢尾根，将镇魂钉一根根钉进她的灵脉。原来所谓负心，是蓬莱掌门在试药。
"双生花妖？"我捻碎从她发间偷藏的花瓣，终于明白为何她根脉腐烂却妖力不减，"他把你们姐妹炼成了药引。"
她突然夺过我腰间酒葫芦，仰头饮尽我珍藏二十年的醉仙酿。当琥珀色的酒液顺着锁骨流进衣襟时，她转身对玄明笑得比合欢花还艳："道长可知人族精血混着雄黄，会变成剧毒？"
玄明拂尘扫出的罡风割裂她纱衣的刹那，我忽然读懂她腰间那道陈年剑伤。二十年前长安城卖花女的血，原是为今日淬毒埋下的伏笔。
"屏息！"我揽着她撞破丹炉跃向星空，身后爆开的毒雾染紫了半片东海。她发间新生出的藤蔓缠住我的脚踝，将我们拽向波光粼粼的海面。
月光下浮出鲛人含泪的歌声，她忽然掰过我下巴质问："你早看出我是双生子？"
我摸着她心口跳动的妖丹，那里有我的三滴精血在燃烧："那日溪畔你锁骨有七片胎记，今夜却变成了八片——你们姐妹连情动时，花瓣数都会变？"
海底传来玄明痛苦的嘶吼，她突然把我按在鲸鱼浮出水面的脊背上。当浪潮托着我们冲上月牙形礁石时，我腕间的旧疤正贴着她新愈的根须，像宿命打了个死结。
"让我怀孕。"她舔去我唇边的血渍，藤蔓在海风里绽开满月般的花，"用最肮脏的人族方式。"
东方既白时，蓬莱十二峰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。我望着在海面铺陈十里的紫色花瓣，突然想起昨夜她眼角未干的水光——这疯丫头竟把合欢花粉撒遍了东海灵脉。
孕珠在第七日长出人脸时，玄明的道童送来了婚书。鎏金笺上沾着鲛绡血，我认出封印处是她妹妹的唇印。她正用藤蔓绞杀偷窥的海东青，闻言将婚书塞进炉火，火苗蹿起三丈映亮蓬莱十二峰——每座山顶都悬着青铜炼妖鼎。
"他们说人族怀胎要喝鲫鱼汤。"她剖开海东青的肚子，掏出青玉材的传音符，"我抓了三百条蛟龙养在后山寒潭，你要清蒸还是红烧？"
我着传音符边缘的鲛人泪痕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东海宴，玄明曾用这枚符咒哄我饮下化妖散。符纸在掌心燃成灰烬的刹那，寒潭方向传来龙吟，潭水倒灌进星空，将圆月染成她瞳孔的幽紫。
"你动了东海龙脉？"我按住她隆起的小腹，那里有细小的根须在撕咬我的指节，"孕珠噬母是双生花的天性，你妹妹当年......"
话未说完，她突然拽着我坠入寒潭。刺骨冰水中浮着三百颗蛟龙首级，龙角拼成的囚笼里锁着个浑身符咒的少女。少女抬头时额间花钿灼痛我眼睛——那分明是她被炼成丹药的妹妹，此刻却挺着更大的孕肚朝我们笑。
"姐姐的舌头还是这么烫。"少女隔着龙鳞抚摸我的脸，寒气在她掌心凝成冰花，"当年你为护我根基，把玄明的镇魂钉全吞了......"
潭水突然沸腾，她扯断缠在我腰间的藤蔓，将本命剑捅进妹妹心口。血雾喷溅的瞬间，我腕间的旧疤突然裂开，三百年前被朱雀火焚毁的灵根竟生出新芽。原来她每日喂我的蛟龙血，掺了昆仑禁地的息壤。
"双生花只能活一个。"她舔着剑刃上的冰碴，孕珠表面浮现出我的眉眼，"但若吞了至亲骨肉......"
蓬莱方向传来丧钟轰鸣，十二座炼妖鼎同时炸裂。玄明踏着龙尸浮出水面时，我正把手插进她妹妹的丹田。当沾满冰霜的妖丹与我掌心血融合时，她突然咬穿我的颈动脉，滚烫的妖血混着冷泉灌进喉头。
"你心跳声吵到孩子了。"她剖开自己腹部，拽出缠满根须的孕珠塞进妹妹尸身，"当年玄明骗我饮雄黄酒时，也是这样贴着耳朵说情话。"
我捂着脖颈跌进龙尸堆，看见她将妹妹的魂魄炼进孕珠。玄明的拂尘扫过她后背时，那些陈年镇魂钉的疤痕突然睁开，变成千百只流淌紫瞳的眼睛。
"好师父，"她转身时孕珠己长出我的獠牙，"您教的人伦大道——徒儿这般学得可对？"
月光突然被血色吞噬，我灵根新生的枝条穿透掌心。当三百条蛟龙怨魂钻进血脉时，我终于看清她发间第八片胎记的真容：那是我三百年前在长安城，为卖花女描的鸢尾花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