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蛮的舌尖卷走我锁骨上的血珠时,整座昆仑山脉突然倒悬。云海翻涌成八卦阵,二十八星宿的虚影从她褪下的红衣里钻出来,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衣裳——是剥落的龙鳞炼化的天罗地网。
"雷部小儿就爱玩这套。"她攥着我的发丝向后扯,痛感混着快意首冲天灵盖。我的道袍被罡风撕成碎片,她脊背上浮现的《山海图》却让我浑身发冷。那些游动的山脉分明是蜷缩的龙尸,东海青龙的断角正插在云梦泽的位置。
三足金乌的残骸突然爆炸,万千火鸦中走出个戴傩面的神将。他手里的斩龙铡还在滴血,那血珠落地竟化作我三百年前葬在蜀山的师妹。
"巨灵神何时学了画皮妖的伎俩?"我并指抹过剑锋,剑魄吞了龙珠竟化作双头蛇,"阿蛮,你左臀的胎记可是夔牛形状?"
赤龙真身缠住我的刹那,傩面神将的斩龙铡劈在了空处。阿蛮在我颈侧轻笑:"当年你在锁龙井扒我裤子,就为确认这个?"她的龙爪探进我丹田,攥住躁动的青龙魂,"小心肝,你偷藏我兄长龙魂的事,咱们该算账了。"
剧痛中我看见记忆碎片:三百年前的雨夜,斩龙台上被剜目的青龙,还有躲在云层后浑身发抖的小道士。阿蛮的尖牙刺破我喉管时,傩面神将突然发出非人惨叫——他脸上傩面正在吞吃骨肉,露出后面雷震子焦黑的脸。
"好玩吗?"阿蛮舔着染血的唇,"你以为剐鳞之刑真能困住我?"她吐出半块雷部令牌,上面沾着色的胭脂,"你姘头电母给的通行令,味道比瑶池蟠桃还甜。"
我的青龙魂突然暴走,剑魄化作的蛇头咬住她逆鳞。云海沸腾如滚油,雷震子残破的肉身里钻出条八爪妖龙,每只触须都长着玉帝的脸。
"小心!"阿蛮将我甩出战圈,自己却被妖龙缠住。她褪下的龙鳞甲胄突然活过来,化作三千条赤链蛇咬住我的西肢。剧痛中听见她最后的传音:"去青瓷壶里找答案,记得往酒里掺你的..."
血雾遮蔽视线前,我看见她捏碎了自己的龙珠。漫天星斗坠落如泪,其中一颗坠入我倒悬的酒葫芦,壶底的饕餮纹竟开始啃食我的指尖。
青瓷壶在掌心炸裂的瞬间,我尝到了三百年前的月光。饕餮纹啃噬的指尖渗出龙血,酒液裹着记忆碎片倒灌进瞳孔——原来阿蛮褪下的龙鳞甲胄,正是当年我从斩龙台偷走的裹尸布。
"小混蛋,现在知道心疼了?"阿蛮的残影在血雾中拧我耳朵,触感真实得像是她临死前咬在我肩上的牙印。八爪妖龙的触须穿透我胸膛时,我嗅到雷震子尸体里散发的腐桃味,那是电母最爱的胭脂香。
壶中世界下着琥珀色的雨,我踩着酒浪找到蜷缩在桃树下的少女阿蛮。她脚踝还拴着截龙骨锁,怀里抱着半颗被蛀空的龙珠——正是三百年前我当给孟婆换酒钱的那颗。
"小道士,要听荤段子吗?"十五岁的阿蛮仰头饮尽我腰间雄黄酒,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初春的融雪,"东海有种蚌精,她们把珍珠养在..."她突然咳出冰碴,锁骨下的缚龙索正在吞噬月光。
我扯开道袍将她裹住,却发现她后背的《山海图》在流血。云梦泽的位置插着半截剑尖,那分明是我在蜀山学艺时用的桃木剑。记忆如滚油泼进识海:原来三百年前剜龙目的不是天庭,是我蘸着朱砂的稚嫩剑诀。
现世的妖龙嘶吼穿透壶中世界,阿蛮的残魂突然咬破我下唇:"现在哭早了点儿。"她蘸着血在我胸口画锁龙符,指尖划过心尖时带起电母的脂粉香,"去把老娘的裹脚布从巨灵神裤裆里掏出来。"
重返战场时,八爪妖龙正用玉帝的脸亲吻阿蛮的断角。我的本命剑魄突然化作青红双龙,那是阿蛮兄长的残魂与她渡给我的龙珠。被血染红的月白道袍寸寸碎裂,露出心口跳动的锁龙钉——正是三百年前我亲手钉入她眉心的那颗。
"姒蛮!"我唤她真名的瞬间,昆仑山的积雪蒸腾成雨云。双龙剑魄绞碎妖龙触须时,阿蛮的虚影骑在我肩头吹气:"小郎君这招双龙戏珠,比碧游宫的素女经还带劲。"
雷震子残躯里爆出的不是内脏,而是成千上万颗蟠桃核。它们落地生根长成合欢树,枝桠间垂落的红绸写着所有被天庭诛杀的龙族姓名。阿蛮的龙珠在桃林间闪烁,每亮一次就有棵桃树化作龙形骸骨。
我接住坠落的青铜酒壶盖,上面的"风陵渡口初相遇"正在渗血。阿蛮最后的声音混着锁链声传来:"其实当年...你雄黄酒里掺的是童子尿..."她的轻笑震碎了最后一道缚龙索,"三百年陈酿,果然够劲..."
漫天血雨突然变成桃花雪,我抱着失去光泽的龙珠跌坐斩龙铡上。玉帝的脸在铡刀浮现:"爱卿可知她逆鳞下藏着什么?"刀刃映出我丹田处跳动的龙珠,珠子里蜷缩着十五岁的我与阿蛮——她正往我酒壶偷放合欢散。
昆仑山传来第九十九声龙吟,那是阿蛮留在世间的最后句荤段子。我吞下龙珠跃入东海时,怀里的青铜酒壶突然发烫,壶底新生的饕餮纹,长着阿蛮促狭的笑眼。
东海在我舌尖沸腾时,青铜酒壶正啃噬第三根指骨。阿蛮的笑眼在饕餮纹里眨动,壶嘴喷出的酒雾竟凝成她当年的鲛绡肚兜。我踏着龙珠坠落的轨迹下潜,珊瑚丛中游弋的夜明珠分明是三百年前剜下的青龙目。
海底的斩龙台正在举行婚宴,虾兵蟹将们扛着贴满喜字的缚龙索。电母的雷镜映出新嫁娘侧脸——竟是阿蛮梳着双螺髻的模样,她颈间坠着的锁龙钉还沾着我心尖血。
"闹洞房要赶早呀。"饕餮纹突然活过来咬住我耳垂,阿蛮的声音混着酒气往耳蜗钻。我捏碎酒壶的瞬间,壶底溅出的玉液琼浆竟化作她褪下的赤鳞甲,每一片都刻着风陵渡的星象图。
雷震子的残魂从喜轿里探出头,八只龙爪抓着合卺酒:"道友可知龙族婚俗?"他喉结滚动时掉出半截桃木剑,正是我刺入阿蛮兄长左眼那柄,"要剜新郎双目下酒——你猜新娘子现在想吃什么?"
阿蛮的盖头突然自燃,火中浮现我们初遇的卦象:泽水困卦第三爻,化出个血淋淋的凤凰泣血图。她戴着青铜面具踢翻喜案,裙下窜出的赤链蛇将雷震子绞成姻缘结:"姑奶奶改吃鸳鸯锅了。"
我在漫天喜钱中抓住她脚踝,摸到锁龙井里刻的"姒蛮爱犬"西字。她反手抽走我脊梁骨当喜烛,燃烧的骨髓在海底映出前世走马灯——十五岁的我哆嗦着给龙尸系红绳,而阿蛮正把合欢散抹在孟婆汤碗沿。
"拜天地喽!"电母的雷镜裂成三生石,玉帝的脸在碑文里挤眉弄眼。阿蛮突然将我按在龙首铡上,喜秤挑开我衣襟露出跳动的锁龙钉:"一拜混沌!"她压着我后颈撞向铡刀时,我嗅到她袖口残留的雄黄酒香。
海底火山突然喷发,岩浆里浮出青铜酒壶缺失的壶盖。阿蛮咬断我束发的赤鳞绳,发丝缠住雷震子残魂塞进壶中:"二拜洪荒!"我们额头相撞的瞬间,饕餮纹吞吃了整座东海,在胃囊里酿出琥珀色的前世。
当三拜姻缘的唱词响起时,我咬破她舌尖血祭青龙魂。龙珠在丹田爆裂的剧痛中,我看见她褪去嫁衣露出脊背——那幅《山海图》里的龙尸正在复活,云梦泽插着的桃木剑开出了合欢花。
喜宴突然化作诛仙阵,阿蛮将赤鳞甲披在我身上,自己化作酒壶纹路里的饕餮:"小道长可听过龙族的荤谜?"她最后的吻带着咸涩海风,"双龙戏珠的珠...要含在丹田温九百年..."
海底地震震碎三生石时,我抱着酒壶冲出水面。壶身的饕餮纹正在褪色,壶嘴却结出颗龙眼大小的琥珀,里面封着阿蛮咬断的赤链蛇——蛇尾缠着半块合欢散药渣,正是三百年前我偷换雄黄酒的那包。
昆仑山巅落下第九十九道天劫时,我揭开发烫的壶盖。琥珀里游出条透明小龙,她衔着颗沾血的锁龙钉,在我掌心摆出泽水困卦第六爻的变局——那分明是阿蛮在雷劫里写下的生辰八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