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梦泽的雾气缠着我的剑穗，宵明在我背上轻得像片月光。自那夜当铺血战后，她锁骨下的莲花印记就再没亮过，倒是系在我腕间的红绳，每日寅时都会渗出她的血香。
"你心跳声吵到我了。"宵明的鼻尖蹭过我后颈，她指尖凝出的星图正在吞噬我体内晶石的光华。七日前吞下的河图晶石，如今在我丹田处结成莲子大小的光团。
烛光留在青铜灯里的残魂突然开口："往水虺吐息的方向走。"灯芯爆开的蓝火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鬼面鸮，水面浮出无数盏莲花灯，每盏灯芯都映着半张烛光的脸。
雾气深处传来埙声，吹的竟是《霓裳羽衣曲》。宵明突然自我背上滑落，素白衣衫被血色莲花浸透："是当年镇压我们的...咳..."她咳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，拼成半幅河图。
我的剑气劈开浓雾时，正撞见吹埙人立在万年神木的树瘤上。那人转过身来，竟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脸，只是眼角多颗朱砂痣。
"洛郎可还记得？"假洛风笑着抛来酒葫芦，里面晃动的正是我独门的杏花酿，"八百年前你亲手把她们炼成灯芯，如今倒装起情圣了。"
腕间红绳突然勒进皮肉，宵明挣扎着要催动星图。那人的骨笛己抵住她咽喉："好妹妹，你当真认不出哥哥的本命笛？"
烛光的残魂在此时暴起，灯盏里冲出万千蓝焰。假洛风被灼烧的脸皮剥落，露出布满鳞片的下颌。我趁机挑开他衣襟，心脏位置赫然是盏青铜灯的形状。
"当年你剖我血肉炼灯油..."宵明突然凄厉长啸，整个云梦泽的水逆流冲天。她的素衣在狂风中碎裂，露出脊背上完整的河图纹身，那些星纹正与我丹田的晶石产生共鸣。
假洛风化作的虺龙扑来时，我腕间红绳尽数崩断。宵明自后方拥住我，她脊背的星纹烙上我胸膛，灼痛中听见烛光遥远的叹息："现在明白为何独你能点燃我们了么..."
虺龙的毒牙离我咽喉三寸时，宵明突然吻住我颈侧的咬痕。她舌尖的血激活了河图晶石，云梦泽的水幕中浮现出上古战场——八百年前的我，正将双生灯芯按进虺龙心口。
宵明在我怀里轻得像是褪色的水墨画，她脖颈浮现的星纹正蚕食着最后一块莹白肌肤。烛光的残魂在青铜灯里忽明忽暗，昨夜她幻化出的虚影抚过我眉骨时，指尖穿透了我的颅骨。
"你前世剖开我胸膛时，血溅到你的睫毛上了。"烛光的残魂在月下呈现半透明状，她指着云梦泽的湖水，"现在该还债了，洛郎。"
我掬起一捧湖水，水面倒映的却是八百年前的虺龙。它金瞳里淌着血泪，被玄铁链贯穿的脊骨上插着双生灯芯——那灯芯的模样分明是宵明与烛光的本体。
"再看下去会疯的。"宵明突然蒙住我眼睛，她掌心的石质纹理磨得我眼皮生疼，"昆仑镜的碎片在湖底，但你要想清楚..."她尾音淹没在我唇间，这个吻带着莲芯的苦味，我的牙齿磕破了她石化的唇角。
潜入湖水的瞬间，腕间断裂的红绳突然绞紧。烛光残魂化作的蓝火包裹着我下沉，越往深处越能听见虺龙的哀鸣。当指尖触到镜面碎片的刹那，八百年前的画面汹涌灌入——
前世的我披着星纹道袍，正将双生灯芯按进虺龙心脏。烛光在光影里嘶喊："你会后悔的！我们三人的因果..."血光遮蔽了记忆残片，镜面碎片突然灼穿我的掌心。
浮出水面时，宵明正在岸上跳祭祀舞。她赤脚踏过的地面开出冰莲，石化的右手指尖滴着血，在空中画出血色河图："以我残躯为引，换镜中因果重..."我扑过去打断咒术，她却笑着把石化最严重的左手插进我胸膛。
"感觉到了吗？"宵明舔去我唇边的血，"你当年藏在虺龙体内的半颗心。"她指尖勾出的光团里，我的心脏正与虺龙的心脏共生跳动。
烛光的残魂突然发出尖啸，青铜灯炸裂成的碎片割破我脸颊。云梦泽的雾气凝成无数个我，每个幻影都在重复着剖心动作。宵明在幻象中吻我，石化从她舌尖开始蔓延："别信镜子的谎话...当年是你求我们把你炼成灯油的..."
虺龙的咆哮震碎幻境时，我正握着昆仑镜碎片抵住自己咽喉。镜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，而是烛光完整的神魂。她流着泪握住我拿镜的手："宵明石化的不是身躯，是你封存的悔意..."
宵明突然夺过镜子按进自己心口。石化纹路潮水般退去，她吐出的鲜血却化作红绳，将我与虺龙的心脏缠绕在一起。烛光在镜中轻笑："这下我们真成了同命灯芯了。"
宵明的心跳透过红绳传来时，我正在擦拭昆仑镜碎片上的血渍。那夜她将镜片嵌入胸口的伤痕，如今己长成第三只眼睛的形状，在月光下会浮现出烛光的残影。
"你不敢照镜子么？"宵明从背后环住我，石化的左手按在我丹田处。她指尖探入皮肤的刹那，我清晰看见八百年前的自己——道袍染血的青年道士，正用青铜灯接住虺龙眼眶滴落的金血。
镜面突然迸发的强光将我们拖进记忆深渊。这次我闻到了杏花酿里混着鳞片灼烧的气味，烛光的声音自灯芯深处传来："他当年剖的不是虺龙，是..."
场景骤然清晰。八百年前的云梦泽芦苇荡里，额间生着龙角的我正将青铜剑刺入虺龙咽喉。剑身"破灯"二字泛起的不再是血光，而是宵明脊背上的星纹。虺龙金瞳中映出的，赫然是我如今的面容。
"现在明白谁是容器了？"烛光的虚影自镜中走出，她半透明的指尖划过我额角。被触碰的皮肤突然生出龙鳞，宵明在我怀中发出痛楚的呻吟——她胸口镜眼正在吞噬我的妖气。
子时的更鼓在现实与幻境间回荡。虺龙心脏的搏动震得我经脉逆行，丹田处的晶石莲子裂开细纹，爬出的竟是微缩版的双生灯芯。宵明突然咬破舌尖，将血涂满昆仑镜："看清楚了，你当年真正囚禁的是..."
镜面映出的真相令人战栗。八百年前被剜心炼化的不是虺龙，而是自愿成为容器的我。烛光与宵明原是昆仑镜的守护灵，为镇压我体内暴走的龙血，甘愿将神魂熔铸成灯芯。
红绳在此刻活了过来。每根丝线都化作带倒刺的血管，扎进我新生龙鳞的缝隙。宵明胸前的镜眼流出血泪，烛光的残魂在泪光中重塑肉身："当年你为我们堕妖，如今我们为你成魇。"
虺龙的咆哮自镜中世界炸响，它的骸骨穿透时空桎梏缠绕住我。宵明却笑了，她捏碎胸口的昆仑镜，飞溅的碎片割开八百年的因果线。我看到最锋利的那片插进了现世烛光的咽喉，而她在血泊中捧起我的脸：
"该醒了，我的...囚龙尊者...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