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枕着酒葫芦躺在蜀山北坡的银杏树上，月光像银沙从指缝间流淌。山脚的雾气里忽然传来鹿鸣，那声音清冷得像玉簪划破绸缎。
"这位道君好兴致，半夜三更在奴家院子里晒月亮？"
我翻了个身，紫藤花簌簌落在青衫上。白衣女子赤足踩在溪石间，月华勾勒出她发间玉色鹿角的轮廓。她腰间银铃叮咚，分明是上古神兽夫诸的化身。
"姑娘这院子倒是别致。"我晃了晃空酒壶，藤花缠绕的青铜铃铛在枝头摇晃，"连镇魂铃都拿来当门环，不怕招来不干净的东西？"
她突然贴近，带着松针清香的指尖点上我喉结："最不干净的不就在眼前么？"鹿角擦过耳垂时泛起细碎电光，"听闻洛风仙君最爱降妖除魔，今夜怎的连本命剑都忘带了？"
我的手滑进她雪色衣襟，触到冰凉肌肤下躁动的妖丹："姑娘这身皮囊，可比十万年修为的金丹更惑人。"尾音淹没在突如其来的暴雨里，她发间铃铛突然发出尖啸，我这才发现整片竹林正在化作血色琥珀。
"仙君猜猜，"她咬着我耳垂轻笑，暴雨在离我们三尺处凝成水晶屏障，"是你先破了这三千烦恼阵，还是我先尝到上古龙魂的滋味？"
我的手掌贴在她后腰封印处，那里有十道金纹锁链的印记："小鹿儿把天庭的囚仙锁都扯断了，难怪最近昆仑山总闹地震。"指尖顺着脊柱往上，在第七节骨节处摸到灼热的咒印，"不过带着噬魂咒同我调情，姑娘这风流债要算到第几世？"
她突然将我推倒在溪水中，白玉似的脚踝缠上腰间。暴雨凝成的琥珀映出她眼角朱砂痣，像要滴出血来："道君这般放肆，就不怕我当真吃了你？"
"巧了，"我翻身将她压在青石上，紫藤花瓣沾在她的唇间，"在下修的是合欢道。"衣袖拂过时，整片血色竹林突然开满银白优昙花，"噬魂咒发作时，记得抓紧我的腰带。"
她的笑声混着雷声在耳畔炸开，鹿角突然化作利刃刺向我心口。我张口咬住她颈间红绳，青铜铃铛坠入溪水的刹那，整座幻阵如琉璃般碎裂。黎明前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，我望着天边翻滚的劫云，终于明白她为何要引我来此。
"九重天劫？"我扯开她被雨水浸透的衣领，锁妖印正在她心口灼烧，"小鹿儿这是要拉我殉情？"
"闭嘴！"她突然咬破我舌尖，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，三十六道天雷轰然劈下。我的本命剑终于出鞘，剑光映出她瞳孔里深藏的恐惧——那抹恐惧竟与三百年前我在昆仑山巅见过的眼神重叠。
当第八十一道紫电撕裂苍穹时，她沾血的鹿角缠上我脖颈："现在你我命魂都系在这柄剑上了，洛风仙君。"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我丹田处的龙纹，"往后千年，奴家可要日日向您讨教'合欢道'的精髓了。"
晨雾漫过她锁骨处的血契印记时，我嗅到三百年前昆仑雪莲凋谢的味道。或许从她扯断天庭锁链那一刻，这场狩猎就注定要颠倒猎人与猎物的位置。
青石板还残留着正午的暑气，我咬着红绳给夫诸系襦裙束腰。她脖颈间的血契印记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粉，像雪地里落了一瓣垂丝海棠。
"道君这蝴蝶结打得比合欢宗女修还熟练。"她反手将滚烫的茶盏贴在我喉结上，唐制齐胸裙露出锁骨处的封印裂痕，"昨夜在客栈偷看我沐浴时，可瞧见奴家背上新添的鞭痕？"
铜镜里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，她发间玉簪沾着昨夜雷劫的水汽。我故意将口脂抹到她唇角："娘子这般凶悍，倒像是为夫用捆仙索都降不住的小野鹿。"指尖拂过她后腰时，果然摸到尚未结痂的伤口。
暮色中的秦淮河浮起万千莲灯，夫诸突然拽着我钻进脂粉铺子。她握着描金黛笔的手在发抖，胭脂盒里映出街角一闪而过的七星道袍。
"官人猜猜，"她转身在我腿上，朱砂笔尖划过我眉峰，"是昆仑山的雪莲羹好吃，还是终南山的道士骨头汤更补？"铺子外的桃木剑清音突然凝滞，货架上所有铜镜同时照出我们交颈的姿态。
我咬开她衣襟间的盘扣，露出心口灼烧状的封印："娘子若再乱动，这遮掩咒可要化了。"舌尖尝到血腥味时才发现，她锁骨下方竟有与我丹田处相似的龙鳞伤痕。
夜市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，夫诸拽着我跃上画舫。她发间银簪化作鹿角挑开纱帐，满船红烛照出舫内十二面青铜古镜。镜中她的倒影突然裂成两道，一道是鹿角白衣的少女，另一道竟是缠绕着锁链的玄龙。
"别看！"她突然蒙住我眼睛，掌心雷咒却劈碎了所有铜镜。飞溅的镜片中，我看到三百年前的昆仑之巅——覆雪龙角刺穿她琵琶骨的画面，竟与昨夜雷劫中的场景如出一辙。
画舫外传来熟悉的酒香，当年在昆仑山巅浇在我剑刃上的梨花白，此刻正从隔壁舫窗飘来。夫诸突然夺过酒壶痛饮，琥珀色的液体顺着雪颈流进衣领："道君可知，天庭诛杀玄龙那日，我在诛仙台闻到的也是这个味道。"
她染着醉意的唇压上来时，我尝到三百年前冻僵在龙鳞上的雪。舫外突然传来锁链破空之声，夫诸拽着我沉入秦淮河底，血色裙裾在墨色河水中绽开，宛如她真身被剜去逆鳞时洒落的龙血。
"洛风，"她在水波摇曳间咬破我手腕，这是我们相遇后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，"若你发现我比噬魂咒更危险..."河底突然亮起金色咒文，她未说完的话化作气泡消散在缠上我们脚踝的囚仙锁之间。
月光穿透水面时，我看到她眼角坠着一滴始终未落的泪。就像很多年前，那条玄龙在昆仑山崩雪中望向我的最后一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