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裂缝吞噬月光的刹那，精卫腕间青铜铃突然化作游鱼噬咬我的手腕。? 我们坠向深渊的速度被某种粘稠灵力拖缓，她散开的衣袂间浮出细碎星砂，照亮了下方骸骨堆砌的珊瑚城。
"三百年前..."我伸手拨开缠住她腰肢的透明水母，指尖触到鳞片状的皮肤，"你是不是在这里偷过龙王的珊瑚盏？"
精卫反手将星砂凝成短刃刺向我咽喉，却在碰到我喉结时突然转向。寒光斩断缠绕我脚踝的鮫人发丝，她嗤笑的声音混着气泡上浮："偷？本座当年把定海针扔进火山时，第七龙子还裹着蛋壳哭鼻子呢。"
骸骨城墙突然扭曲成螺旋状，十二尊鮫人石像的眼眶亮起磷火。精卫拽着我撞向中央祭坛时，我腰间玉铃铛突然发出与青铜铃完全相悖的曲调——这是师父临终前教我的破阵诀，能解所有南海巫咒。
"别动！"她突然咬住我耳垂，滚烫的灵力顺着齿痕涌入经脉，"你的清心诀会惊动...它们醒了。"
脚下珊瑚骤然塌陷，成千上万颗人面鱼卵在黏液里睁开竖瞳。精卫背后火翼轰然展开，这次我看清了——那些根本不是珊瑚，而是凝固的龙血结晶。当首条变异鮫人破卵而出时，她抓着我的手掌按向自己心口："洛风，我要你灵台里那缕昆仑冰魄。"
这是她第一次唤我全名。掌心传来剧烈心跳，混杂着龙血火翼的灼热与青铜铃的寒意。我突然明白她耳后青鳞为何会在满月发烫，那分明是...
"接住！"我震碎师父留下的禁制，冰魄离体的瞬间，整片海域开始结霜。精卫眼尾燃起金红色焰纹，龙血火翼裹着冰魄化作双色长弓。她拉满弓弦时，鮫人群后方突然传来玉磬清音——那尊最大的石像眼眶里，嵌着枚刻有衔火鸟纹的珍珠。
"原来在这里。"精卫的箭矢穿透我右肩钉入祭坛，剧痛中浮现的记忆让我颤栗：三百年前昆仑雪崩，有个红衣少女也是这样将冰魄钉进我胸膛，为了封住我体内即将暴走的...
海水突然灌入七窍，精卫在血雾中捏碎那枚珍珠。当龙吟声震碎鮫人卵时，我看见珍珠里封存的光景——暴雨倾盆的东海之滨，头戴凤冠的精卫将龙泪珠按进少年神官染血的胸膛，而那人锁骨处的疤痕与我分毫不差。
"现在懂了？"她含着半颗珍珠渡给我，咸涩中泛起莲香，"你欠我的何止三百年。"鮫人残骸在我们脚下拼成古老箴言，珊瑚城开始坍塌成发光的尘埃。
我舔去她唇上血珠轻笑："那下次换我被钉在..."话未说完，归墟深处突然睁开一只覆满藤壶的巨眼。精卫脸色骤变，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近似恐惧的波动——那分明是龙族被剜目的眼眶才会滋生的深渊之瞳。
深渊之瞳眨动的刹那，我颈后逆鳞突然灼如烙铁。这是龙族濒死的警示，却出现在我这个修道者身上。精卫的红绸缠住我手腕，龙血火翼在幽蓝海水中烧出琉璃状裂纹。
"闭气！"她将青铜铃塞进我齿间，铃舌竟是一截朱雀尾羽。腥甜灵力灌入喉管时，我看到她耳后青鳞剥落处露出金色骨茬——那是上古神裔才会有的梵天骨，师父曾说此骨现世必引三界血劫。
深渊之瞳淌出沥青般的浊流，所经之处珊瑚化为苍白尸骸。精卫突然扯断发间金线，那竟是一条缩小的捆仙索。当锁链缠住我们腰肢时，她咬破舌尖在我眉心画下血契："借你金丹一用。"
我体内冰魄突然沸腾，前世记忆如附骨之疽钻入灵台。三百年前东海婚宴上，正是我亲手将淬毒的合卺酒递给戴凤冠的精卫。她饮下后耳后生鳞的模样，与此刻逐渐龙化的身躯完美重叠。
"原来你早就..."我扣住她长出龙爪的右手，醉仙剑刺向自己丹田。金丹碎裂的剧痛中，冰火双色灵力在深渊之瞳表面炸开蛛网裂痕。精卫的冷笑混着血沫喷在我颈侧："现在才怕？当年剖我仙骨炼药时可没手软。"
海底突然浮起万千发光咒文，竟是龙宫独有的溯时阵。当深渊之瞳淌出的浊流逆卷而上时，我终于看清那些"鮫人"的真容——它们腹腔内蜷缩着未成形的龙胎，脐带连接着漂浮的青铜铃铛。
"龙王用子嗣填补深渊？"我震碎最后半颗金丹，冰魄凝成与精卫手中完全相同的长弓，"难怪要骗你嫁入东海..."弓弦震颤的瞬间，两支箭矢穿透彼此心脏钉入瞳仁。
精卫在血雾中与我十指相扣："这道阴阳箭，你欠了我两世。"箭尾朱雀翎突然燃起轮回业火，将我们三百年纠葛烧成缠绕的因果线。深渊之瞳爆裂时，我瞥见残存影像里年轻龙王正在剜取自己的眼珠，填入某个刻满咒文的青铜铃。
归墟开始坍缩成漩涡，精卫突然将龙爪刺入我脊背。剧痛中有什么古老存在顺着脊椎苏醒，我听见自己发出龙吟般的嘶吼。背后灼烧处展开冰晶龙翼，与她的火翼交叠成太极图腾。
"别动。"她舔舐着我脊背渗出的金血，"你吞的那枚朱雀卵，本就是我的..."海底突然传来编钟轰鸣，我们被吸入突然出现的水镜——镜中三百年前的婚房里，凤冠霞帔的精卫正将珊瑚簪刺入少年龙王眼眶，而窗外暴雨中悬着九百九十九盏青铜铃。
现实与幻境重叠的刹那，我怀中精卫突然龙化成半人半蛟的形态。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我长出龙角的额间："现在，知道为何你的金丹能补我的..."
水镜轰然炸裂，我们坠回现世海域。咸涩海水灌入口鼻时，我摸到她尾椎处凸起的锁链——那根本不是装饰，而是贯穿仙骨的法器。深渊之瞳的残片在海底组成血色箴言：龙吞深渊日，朱雀泣血时。
远处传来螺号长鸣，精卫突然将龙爪刺入自己心口，挖出枚跳动着的琉璃心："拿着这个去找..."话未说完，她瞳孔突然扩散成深渊般的黑洞，与我梦中见过的归墟核心一模一样。
我吞下那枚琉璃心时尝到莲心苦，三百年前她饮下毒酒时，是否也这般滋味？海面浮起龙血染红的月轮，而精卫开始褪鳞的身躯正在消散成星砂。这次，换我将朱雀卵残余灵力注入她灵台："欠你的第三世，该还了。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