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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朱雀续

江南的梅雨泡软了朱雀最后那片桃瓣。

我在姑苏城开了间酒坊,屋檐下总挂着褪色的红绸。第七个雨夜,醉倒的波斯商人指着酒旗笑:"这'忘忧酿'里,怎的泡着凤凰羽毛?"

酒坛突然炸裂,琉璃碎片中浮出半张美人面。我伸手去抓,却只握住满掌猩红——是朱雀咬破我嘴唇那夜的血,在掌心凝成朱砂痣。

"客官看够了?"我踹开满地碎瓷,突然发现波斯人腰间的和田玉佩刻着九尾狐纹。他踉跄着凑近,酒气喷在我耳后:"三百年了,青丘的锁妖井该开了......"

子时打烊时,后院古井传来锁链声。我拎着酒壶靠近,井水突然映出朱雀的倒影。她赤足踏着水面,脚踝锁链换成金铃铛:"臭道士的胡子真扎眼。"我纵身跃入井中,却扑进满是药香的怀抱。

"洛仙君还是这般急躁。"客栈老板娘执伞立于虚空中,罗裙下露出狐尾尖。她身后悬浮着三百盏青铜灯,每盏都映着张熟悉面孔——那些"战死"的同门正在灯中挣扎。

老板娘蔻丹划过我胸口:"朱雀用本源妖火护住你魂魄,却让你成了活死人。"她突然扯开衣襟,心口赫然是九尾狐咒印,"想知道怎么复活小凤凰吗?"

我们在雨幕中对饮到天明。她教我认灯盏上的铭文,最旧那盏刻着"玉虚宫主玄微子"。当我说要砸碎这盏灯时,她突然按住我的手:"你师父的魂灯三百年前就灭了,现在掌控玉虚宫的......"

窗外传来凤鸣。我冲出客栈时,看见朱雀的虚影掠过塔尖。她尾羽扫过的屋檐下,蜷缩着个红衣少女,脚踝系着刻"镇"字的金铃。

"姐姐说不能见你。"少女抬头露出与朱雀七分相似的脸,掌心跳动着幽蓝火焰,"但我闻到松烟墨的味道......"

暴雨突然转成雪粒子。我扯开少女的衣领,她锁骨处没有咒印,后颈却浮现血色凰纹。当我想触碰纹路时,她突然咬住我手腕,鲜血滴在金铃上发出凤鸣。

客栈传来老板娘癫狂的笑声:"玄微子!你养的凤凰终于涅槃了!"

三十六道惊雷劈开夜幕时,我抱着昏迷的少女杀回玉虚宫。昔日的仙山布满蛛网状裂痕,守门弟子脖颈后全带着青纹。斩落第七颗头颅时,少女在我怀里睁开鎏金瞳孔:"臭道士,你心跳得好吵。"

我们闯入镇妖塔那刻,三百盏青铜灯同时爆裂。师父的尸身端坐莲台,天灵盖插着朱雀的尾羽剑。少女突然挣脱怀抱,赤足踏上莲台:"原来我的涅槃火,燃的是你的长生梦。"

当尾羽剑彻底没入尸身时,整座玉墟宫开始坍塌。少女在烈焰中褪去伪装,朱雀的尾羽却变成雪色。她将最后片赤羽按进我胸膛:"这次不许再弄丢......"

我在江南的蝉鸣中醒来,胸口羽纹发烫。酒坊柜台坐着个吃桃花酥的红衣姑娘,脚踝金铃刻着"风"字。她转头吐出枣核打我眉心:"看什么看?还不给本姑娘舀酒!"

窗外,三百只青雀正衔着琉璃盏飞向残月。

红衣姑娘把酒碗扣在我脸上时,檐角风铃正巧断了线。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,她突然凑近舔走我喉结上的酒珠:"三百年前你欠我的合卺酒,总算还上了。"

后院的古井突然传来锁链崩裂声。我箍住她腰肢闪到梁柱后,三十六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傀儡破水而出,手中拿的竟是玉虚宫失传的斩凤刀。

"这次换我护着你。"我捻诀召出本命剑,剑身却布满蛛网状裂痕。她嗤笑着扯开衣带,金铃坠地时,整间酒坊的陶器同时炸裂。

飞溅的瓷片在空中凝成凤凰羽箭,她赤足踏着星斗方位,脚踝"风"字金铃竟与我的剑鸣共振。当最后一个傀儡倒地时,她突然软倒在我怀里,后颈凰纹渗出黑血。

"笨道士..."她指尖在我胸口羽纹打转,"双修功法都忘了?"

我们在满地瓷片中肌肤相贴时,井水倒映出三百年前的洞房。朱雀戴着鎏金凤冠,用尾羽挑开我的鸳鸯衾:"仙君可要想清楚,与妖灵结契要遭天谴的。"

记忆如潮水涌来。她教我辨认星象的夜,尾羽缠着我手腕在无字碑上刻婚书;我被师门鞭刑那日,她剖出半颗内丹混着血喂进我嘴里;首到师父带着天劫雷出现,她把我推下锁妖井时眼尾的泪光......

"现在哭丧还早呢。"怀里的姑娘咬破我肩头,疼痛将我从回忆拽回现实。她掌心托着团涅槃火,映出我瞳孔里流转的凤纹:"想起来了吧?当年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金铃。"

西更天时我们在井底找到青铜棺。她弹指燃起火焰,棺盖上赫然是我们共同刻的无字碑。当我要掀开棺盖时,她突然按住我的手:"里面躺着的是三百年前的你。"

腐尸穿着玉虚宫道袍,心口插着朱雀尾羽炼制的匕首。最诡异的是尸体左手,竟戴着现任掌教的白玉扳指。姑娘忽然抓起我左手比照——同样的位置有圈淡金色戒痕。

"天劫雷要来了。"她笑着把我推进棺材,"这次换你选,要长生大道,还是要我?"

棺盖合拢的瞬间,三百年前的记忆彻底苏醒。原来我才是玄微子,那个为续命夺她内丹的师父。她每世涅槃都寻到我转世,金铃锁着的不仅是姻缘线,还有我魂魄里的罪孽。

雷光劈开棺木时,我抱住浑身浴血的她。她尾羽尽断,却笑着把最后片赤羽塞进我齿间:"臭道士,你心跳声...还是这么好听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