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画勺从指间跌落,熔化的糖浆在青石板上烫出凤凰图腾。我望着案头火红的尾羽,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沸水浇在薄冰上,碎成千万片晃动的光影。
"客官要龙还是凤?"我听见自己喉间发出陌生的音调,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酒葫芦——那是百年前昆仑首徒的习惯动作。
红衣少女突然抓住我手腕,滚烫的指尖烙在命门穴:"洛风,看着我的眼睛!"她瞳孔中的卍字佛印竟在糖画摊的铜锅里映出天魔战场的血色残阳。
剧痛从脊椎窜上天灵盖,我踉跄着打翻糖浆锅。粘稠的金色液体漫过脚背,竟在青石板上凝固成青铜酒爵的纹路。西周街景开始扭曲,药王谷的杏林阁楼从地底升起,将糖画摊顶入虚空。
"这是......三年前的药王谷?"我盯着掌心血痕,那是为取冰魄草留下的疤。可怀中突然多出的合欢铃,分明是前世合修时系在毕方脚踝的物件。
毕方拽着我撞进炼丹房,后背撞翻的紫金丹炉腾起青烟。烟雾中浮现出天帝法相,却比秘境所见多出七条狐尾。"果然是他!"毕方扯开衣襟,心口处的缚神锁正在吞噬赤炎珠的光华,"九尾狐族的天魔傀儡术......"
我本能地咬破舌尖,混着寒玉功的精血喷在缚神锁上。冰火相激炸开的灵气掀翻屋顶,漫天星斗竟都是燃烧的婚书。一片梧桐叶落在我眉心,前世记忆突然清晰如昨——那日诛仙阵中,毕方将半颗妖丹塞进我破碎的丹田,自己却坠入涅槃火海。
"这次换我。"我扣住她后颈,寒玉功顺着经脉灌入丹田。赤炎珠突然从她心口浮出,与我的寒玉金丹在空中相撞。冰火交融的刹那,整座药王谷化作青铜酒爵,我们正站在爵底铭文中央。
天帝法相在爵沿显现,九条狐尾缠住酒爵纹路:"本座倒要看看,你们这对痴儿能破几次轮回劫!"
毕方突然轻笑,指尖抚过我胸口的冰纹。朱雀大街的喧闹声破空而来,我们竟又回到初遇那日的长安雨巷。她浑身湿透地倚在墙角,而我手中的油纸伞正往下滴着掺了锁灵散的雨水。
"别说话。"她突然吻上来,舌尖卷着赤炎珠碎片渡入我口中。前世剜心之痛与今生寒毒发作的冷意交织,在识海中劈开一道裂缝——那裂缝里蜷缩着个浑身缠满因果线的婴孩,正是被篡改的轮回本源!
暴雨突然变成燃烧的业火,青鳞卫的弩箭穿过雨帘。我抱着毕方滚进染坊染缸,靛青色的药水竟能腐蚀缚神锁。她后背的《凤求凰》星图在药水中舒展,指引向染缸底部的暗门。
"原来药王谷早就......"我望着暗室中成排的噬魂蛊罐,罐底符咒与毕方身上血蛊如出一辙。她突然挥袖烧了蛊罐,火光中浮现药王谷主与魔尊对弈的残影。
暗门轰然闭合的瞬间,我瞥见角落里的青铜酒爵。爵中倒影不再是前世昆仑,而是毕方在涅槃火中苦苦挣扎的画面。她突然呕出大口黑血,血中蠕动的蛊虫正啃食着赤炎珠的光华。
"别碰!"我冻住她腕间经脉,"这是血蛊母虫,宿主同命......"话音未落,心口寒玉金丹突然爆裂,剧痛中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化作白骨——天帝正通过母虫吸食我们的魂魄!
毕方突然咬破舌尖,混着本命精血的火焰烧穿虚空。我们坠入突然出现的花轿,轿帘上绣的竟是百年前未完成的合卺礼图。她扯下盖头缠住我溃散的手掌,嫁衣上的金线游入我经脉,将魂魄重新缝进躯壳。
"拜过天地才算夫妻。"她染血的唇印在我冰凉的额头,"洛风,我要你记住此刻的疼......"
花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唢呐声,曲调却与天魔战场的号角重叠。我从她含泪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模样——半张脸是糖画小贩,半张脸是昆仑剑修,心口插着把刻满梵文的青铜酒匙。
花轿突然西分五裂,碎木屑化作漫天冰晶。我握着心口的青铜酒匙,看见因果婴孩的脐带正缠在天帝手腕——那泛着魔纹的脐带另一端,竟连着归墟深处的混沌漩涡。
"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噬魂蛊母体!"毕方撕开嫁衣下摆,金线在空中织成凤凰族祭文。祭文映在青铜酒爵内壁,突然浮现出昆仑山巅的星轨图——那本该陨落的贪狼星,此刻正在天帝眉心跳动。
剧痛让我的左眼变成昆仑剑修的冰蓝色,右眼却仍是糖画小贩的琥珀色。毕方将赤炎珠碎片塞进我齿间,混着血的吻灼穿魂魄:"吞下去!用你的寒玉功冻住时空脉络!"
冰火灵力在喉管炸开的刹那,因果婴孩突然发出啼哭。西周景象如褪色的年画层层剥落,我们竟站在青铜酒爵边缘的铭文上。脚下是沸腾的归墟之水,师尊的魔化躯体正在漩涡中重塑。
"好徒儿可知这酒爵来历?"天帝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压来,九尾狐尾缠住星轨图,"这可是用你前世头骨......"
毕方突然拽着我跳入归墟。极寒与极热交替撕扯中,我望见漩涡底部冻结的画面——青衣剑修将赤炎珠按进凤凰心口时,指尖勾出的不是道诀,而是狐族傀儡术的起手式!
"当年剜心是假,种蛊是真。"毕方背后的火焰羽翼突然被混沌侵蚀,她却笑着将我推向记忆残片,"现在你该醒了,真正的昆仑首徒。"
归墟之水突然倒灌进识海,前世被篡改的记忆汹涌而来。我看见自己跪在药王谷禁地,将青铜酒爵浸入噬魂蛊池——那池中倒映的,分明是如今魔化的师尊面容。
剧痛让浑身骨骼发出脆响,我低头看见青铜酒匙正在融化。因果婴孩的脐带突然绷断,混沌漩涡中伸出万千冰魄锁链——每根锁链都串着个燃烧的"洛风",那是被切割在不同时空的魂魄。
"抓住我!"毕方化作原形冲来,涅槃火却烧穿了她自己的羽翼。我在混沌中抓住她半截尾翎,赤炎珠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星盘——星盘中央的缺口,正与青铜酒爵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天帝的狐尾卷着归墟之水压下时,毕方突然捏碎了自己心脉。喷涌的涅槃火中,她将星盘按进我破碎的丹田:"记住,你当年偷走的不是元阴......"
星盘转动的刹那,我听见昆仑山巅的雪崩声。青铜酒爵在掌心融化,重组成柄刻满梵文的冰火刃。刃身映出毕方消散前的口型:"......是初遇时,你替我拂去鬓角落雪的温柔。"
混沌突然被劈开道裂缝,我抱着毕方残存的嫁衣跃出归墟。冰火刃所指之处,天帝的狐尾寸寸断裂。因果婴孩坠入漩涡前,将最后缕因果线缠上我小指——线头系着个燃烧的糖画摊,摊前红衣少女正把尾羽拍在案头。
花轿帘幕被罡风掀起时,青铜酒匙在心脏处发出梵唱。我左手糖画勺右手寒玉剑,破碎的识海里两世记忆如阴阳鱼般撕咬。毕方嫁衣上的金线突然勒入骨髓,在琵琶骨上绣出凤凰族的太古篆文。
"一拜天地——"
傧相的唱喙裹着魔气刺入耳膜。我们交叠的手背浮现出缚神锁咒印,却在跪下的刹那,望见云端天帝法相背后晃动的九条狐尾。那些狐尾末端竟都系着青铜酒爵,爵中盛着各派掌门的命灯。
毕方突然拽断凤冠珠串,三百颗东珠落地化作星宿图谱。她染血的指甲划过我胸口的酒匙:"归墟之门开在痛觉里,洛风,你敢不敢再死一次?"
因果婴孩的啼哭从酒匙孔洞传出,我握住她的手往心口重重一推。青铜酒匙转动的瞬间,十万冤魂的哀嚎化作合卺酒灌入喉咙。我们交拜的身影在虚空中裂成无数碎片,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婚典。
我看到魔尊掀开毕方盖头的洪荒初年,望见药王谷主为她系上合欢铃的昨夜,最后定格在青铜酒爵里——玄衣仙官正将合卺酒递给天帝,酒液倒映着被九尾缠绕的姻缘簿。
"原来所谓轮回劫......"我咳着冰渣与火星,看自己半透明的指尖穿过毕方发间的朱雀钗,"是九尾狐在篡改姻缘线!"
花轿突然坠入归墟之眼。饕餮的利齿擦着嫁衣掠过,毕方反手将赤炎珠塞进凶兽瞳孔。爆炸的光晕里,我们跌坐在布满星图的青铜祭坛。她后背的《凤求凰》正在渗血,星子顺着血珠滚落,凝成我前世破碎的命牌。
祭坛中央的因果婴孩突然睁开双眼,瞳孔里流转着天帝篡改过的三千姻缘。那些猩红的丝线正通过缚神锁往毕方心脉钻,我挥剑斩向丝线,寒玉剑却穿过虚空劈中前世的自戕场景。
"没用的。"毕方突然掰断朱雀钗,钗头喷涌的涅槃火裹住我们,"因果线只能烧不断斩,抱紧我!"
火焰中浮现出昆仑山的问心阶。十五岁的我正跪在雪地里,看毕方为护我硬抗三道天雷。她脊骨碎裂的脆响混着今生的闷哼,震得祭坛上的星图簌簌剥落。
天帝法相从星图裂缝探出狐爪,我本能地翻身将毕方护在身下。狐爪洞穿肩胛的刹那,因果婴孩突然爬进我的伤口,被篡改的姻缘线开始逆向生长。
"就是现在!"毕方咬破舌尖吻上来,血珠在唇齿间凝成凤凰真羽。我们相贴的心口处,青铜酒匙与赤炎珠终于完整拼合,迸发的神光中浮现出真正的三生石。
石上赫然刻着被九尾抹去的真相——那日诛仙阵中,我以魂飞魄散为代价,将毕方的情丝炼成缚神锁,只为保她不被天帝傀儡术操控。而此刻石上映出的未来,浑身缠满因果线的我们正执手撞向归墟核心......
"该醒了。"毕方突然拽出我心脏处的酒匙,剧痛中三生石轰然炸裂。无数时空的碎片如菱花镜倒悬,我们在千万个洛风与毕方的注视下,执剑刺向因果婴孩眉心。
青铜祭坛坍塌的轰鸣里,我听见她带笑的叹息:"傻子,这次涅槃火该换我来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