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斜斜地切过霓虹灯管拼成的"行乐酒吧"西个字,我趴在柜台数今天收到的冥币,阿娇的尾巴尖在我后颈挠痒痒。
"道士哥哥,那个画皮鬼又点外卖了,要人血旺少冰——"
玻璃窗突然炸成碎片。一只比成年人还高的公鸡撞进来,暗红鸡冠像腐烂的内脏垂到胸口,每根羽毛都在滴落黑色黏液。它脖子机械地左右摆动,发出砂纸摩擦似的咯咯声。
我抓起桃木剑时,阿娇己经轻盈跃上酒架:"这鸡好丑哦。"她尖尖的指甲戳着自己脸颊,"不过炸鸡腿应该挺大只?"
"别碰老子的五粮液!"我挥剑挡开她甩过来的尾巴,桃木剑尖却突然被鸡喙死死咬住。妖鸡的瞳孔里翻涌着血丝,翅膀扇起的气流掀翻了隔壁桌的僵尸——那家伙正跟着《酒醉的蝴蝶》蹦迪,现在獠牙卡在了天花板吊灯上。
"三百块驱邪,五百超度。"我用力拽剑柄,鸡脖子被扯得老长,"微信支付宝都行。"
阿娇不知何时骑在了鸡背上,雪白大腿贴着发霉的羽毛:"它说生前是养鸡场的蛋鸡啦。"她指尖燃起青火,照亮鸡爪上锈迹斑斑的编号环,"被做成炸鸡那天...哎呀!"
妖鸡突然剧烈抽搐,尾部喷出冒着黑烟的蛋。那些蛋在地上骨碌碌滚动,裂开后爬出长满人牙的小鸡仔,追着僵尸的脚脖子猛啄。
"加钱!这得加钱!"我甩出符咒封住大门,小鸡仔撞在金光屏障上,炸成一团团蒲公英似的绒毛。阿娇趁机揪住鸡冠,红唇凑近流脓的耳洞:"乖乖~把怨气吐出来姐姐亲亲你哦。"
妖鸡发出汽笛般的悲鸣,我趁机将朱砂酒泼在它脚面。黑雾蒸腾中,地板浮现出发光的养鸡场铁笼,无数机械手将鸡蛋掏走的幻影。
"下载个妖语翻译APP行不行?"我打开手机电筒照向鸡眼,镜头里浮现支离破碎的画面:流水线上的鸡蛋被贴上日期,冷藏车,油锅,啃剩的鸡骨头被丢进垃圾桶。
阿娇突然安静下来。她跳下鸡背,赤足踩在黏糊糊的羽毛堆里:"它只是...想下个完整的蛋。"
符咒自燃的蓝光中,妖鸡开始缩小。腐烂的羽毛褪成柔软鹅黄,血瞳化作琥珀色。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碎窗时,我们脚边只剩下一枚温热的土鸡蛋,蛋壳上用血画着歪扭的小花。
僵尸终于拔下吊灯,举着香槟杯摇摇晃晃过来碰杯。阿娇把鸡蛋煎成溏心,淋在我昨晚私藏的女儿红上。
"三百块。"我把蛋黄戳破,看着金红色慢慢晕染琥珀色的酒液,"微信还是支付宝?"
她舔掉我嘴角的蛋液,九条尾巴在晨光里开成毛茸茸的伞:"记账啦~道士哥哥最好了~"
玻璃渣自动飞回窗框时,我听见养鸡场的方向传来清亮的鸡鸣。今天大概会有很多双黄蛋吧,我喝着腥甜的酒想。
我蘸着女儿红擦桃木剑上的鸡粪,符咒手机壳突然震动起来。锁屏界面弹出个冒着绿光的对话框:「您有一条来自阴曹地府的订单」。
阿娇的尾巴卷着扫把在清理鸡毛,翡翠耳钉闪过一线裂纹状的光:"阎王爷又要批发女儿红了?上次送的三十年陈酿把他喝出痛风......"
「客户ID:白无常」的认证标识跳出来,订单详情写着:往生特快专递——孟婆汤奶茶(七分甜去冰加珍珠)x1,收件人:市立医院住院部16床张素芬。
手机壳背面的微型符咒阵自动旋转,朱砂纹路在玻璃上投射出全息地图。红点定在市立医院太平间时,僵尸DJ的BB机突然发出刺耳鸣叫,"地府来电"的绿光映得他铁青的脸像颗发霉的柠檬。
"加急件运费三百。"我戳了戳地图上蠕动的黑斑,"魂魄滞留费每分钟收......"
阿娇突然从背后贴上来,带着血腥味的吐息扫过我耳垂:"道士哥哥你看这个。"她手机播放的短视频里,穿病号服的老太太正把输液管编成中国结,"今早刚过世的张奶奶哦,生前总说等出院要喝孙女的喜酒。"
符咒阵突然爆出电火花,地图上的红点分裂成两个。我眼睁睁看着代表张奶奶的蓝光点被黑斑吞噬,手机壳烫得几乎握不住。阿娇的耳钉裂纹扩散到脸颊,她吃痛地呜咽一声,九条尾巴失控地拍碎了两箱啤酒。
"工伤!这是工伤!"我甩着烫红的手摸向僵尸的BB机,"告诉白无常,得加......"
玻璃门被快递箱撞开的瞬间,冷气卷着彼岸花瓣涌进来。穿美团骑手外套的孟婆摘下头盔,银发间别着的曼珠沙华还在滴水:"特制孟婆汤奶茶,保温箱贴了往生符。"她抹了把睫毛上的冰霜,"这单运费记你们账上,上次的酸梅汤害判官窜稀三天。"
阿娇己经恢复形,正用尾巴尖给快递箱系蝴蝶结:"孟婆姐姐换发色啦?上次的奶奶灰超配你新做的美甲......"
我趁机扫描快递单,手机壳突然发出尖锐警报。全息投影里,本该纯净的孟婆汤泛着诡异的粉红色,珍珠在液体中扭动如蛆虫。孟婆的瞳孔瞬间变成蛇类的竖线:"配送途中被执念污染了。"她锋利的指甲划开保温层,"有人往里面掺了活人眼泪。"
符咒阵开始自动绘制净化咒文时,我听见液体深处传来少女的啜泣。阿娇蘸了点奶茶舔舐,尾巴突然全部炸毛:"是悔恨的味道...比老道士的臭袜子还酸!"
手机在地板上疯狂震动,白无常发来十八个咆哮表情包:「张素芬的孙女正在天台要跳楼!立刻!马上!现在!把孟婆汤灌进她眼睛!」
孟婆的摩托车尾灯划破雨幕时,我怀里抱着奶茶箱,阿娇的尾巴缠在我腰上。她尖指甲戳着我锁骨抱怨:"超速罚款你出哦...呀!"突然俯冲带来的失重感中,我看见医院天台边缘摇晃的身影,少女手腕上系着的输液管中国结正在发亮。
符咒手机壳开始倒计时收费,我肉疼地听着金币掉落音效。阿娇忽然贴着我的耳朵轻笑:"其实亡魂最想要的,从来都不是遗忘啊。"
当奶茶珍珠变成发光眼泪没入少女眼眶时,晨曦正好漫过城市天际线。手机弹出白无常的转账通知,附言栏画了个吐舌头的颜文字。阿娇把空杯子捏成心形,里面开出一朵小小的彼岸花。
回到酒吧时,僵尸DJ正用獠牙开香槟。孟婆留的快递箱里,静静躺着张泛黄照片——穿婚纱的少女与病床上老人碰着奶茶杯,笑得像两个偷到糖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