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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女儿香

我的桃木剑尖还挑着阿娇的蕾丝内衣,这狐鬼就扭着腰肢从二楼飘下来了。

"相公~"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,青丝扫过我鼻尖,"说好今晚要陪奴家试新买的胭脂。"

我正要把酒葫芦往腰间藏,木门突然被风吹开。一团幽蓝的火焰在门槛上蹦跳,火焰里裹着个白胡子老头,寿衣上还沾着泥点子。

"打烊了打烊了。"我挥着桃木剑驱赶,"本店最低消费三张黄表纸。"

蓝火苗突然暴涨,老头从火里伸出半截身子:"小道长行行好,老朽就剩这点儿家当了。"他颤巍巍摊开手,掌心里躺着枚生锈的银元。

阿娇突然从我腋下钻出来,狐狸眼亮得吓人:"民国三年的袁大头?老头儿你死了少说七十年吧?"

"整七十年零三个月。"火焰忽明忽暗,"那天挑着货担过河,箩筐被日本兵的流弹......"

"打住!"我把桃木剑横在柜台上,"超度费五枚铜钱,看在你老得掉渣的份上,三枚成交。"

阿娇的尾巴扫过我的后颈:"死相,人家可是牡丹银楼的老师傅。你闻闻这银元,是不是有股......"她忽然凑近火焰深吸一口,"女儿香?"

老头突然剧烈抖动,火苗里浮出一支牡丹银簪。我袖中的罗盘开始疯转,指针首指城南方向。吧台后的铜镜突然映出民国街景,穿碎花袄的少女正在银楼前踮脚张望。

"每月初一我都去银楼等。"火焰渐渐变成暗红色,"说好给囡囡打支最时兴的簪子......"

阿娇突然把银元拍在柜台上:"相公你看,这银元边齿有牡丹暗纹!"她的指甲划过锈迹,露出半朵凋谢的银花,"是银楼老师傅才懂的标记。"

我摸出朱砂往罗盘上一洒,铜镜里的街景突然与窗外现代都市重叠。霓虹灯牌下,穿校服的少女正蹲在便利店前喂流浪猫,马尾辫上别着褪色的蝴蝶发卡。

"老头儿,你囡囡左耳后是不是有颗红痣?"

火焰"砰"地炸开,玻璃杯里的雄黄酒泛起涟漪。阿娇己经飘到门口,尾巴卷着那支银簪:"死鬼,要不要赌今晚的桂花酿?我能让七十年前的月亮照进这条巷子。"

当铜镜里的民国月光与路灯交融时,便利店少女突然抬头。她耳后的红痣在月光下像一滴朱砂,而阿娇正把牡丹银簪别上她发间。

老头儿的火焰渐渐变成萤火虫似的碎光,他最后看了眼正在摸发簪的少女,火光里飘出句带着水汽的叹息:"原来新式学堂的衣裳,也挺好看......"

我蹲在门槛上数萤火虫,阿娇的尾巴尖儿在青石板上扫来扫去。那些暗蓝色的光点钻进她尾巴毛里,像是星子坠进了狐裘。

"第七十三只。"我用桃木剑戳她尾巴,"说好的,超度一只换一杯桂花酿。"

阿娇突然翻身压住我手腕,发间银簪垂下的流苏扫过我眼皮:"死鬼,你猜那老头儿最后飘去哪了?"她指尖凝着点鬼火,在夜色里画出个歪歪扭扭的便利店招牌,"小丫头把银簪别在书包上了呢。"

我正要摸她腰间的酒葫芦,巷口突然传来"咯吱咯吱"的响动。纸扎的自行车摇摇晃晃拐进来,车筐里坐着个穿红肚兜的婴灵,脑门上还粘着半张褪色的催生符。

"道长!道长救命!"纸车在积水潭里打转,婴灵举起胖乎乎的小手,"有坏东西追宝宝!"

阿娇"噗嗤"笑出声,尾巴卷起婴灵抱在怀里:"谁家小鬼半夜偷跑?你娘亲的引魂香呢?"

巷子深处突然涌来腥风,墨汁般的影子贴着墙缝游走。我反手甩出张黄符,符纸在半空燃成个火圈。黑影里浮出张泡胀的女人脸,湿漉漉的长发间缠满水草。

"还给我......"女鬼的指甲刮擦着青砖,"我的孩儿......"

婴灵突然在阿娇怀里蹬腿:"不是娘亲!这个姨姨好臭!"他小手拍打阿娇胸前的银锁,"宝宝要回家找娘亲!"

我剑尖挑起婴灵肚兜上的红绳,绳结里裹着片鱼鳞:"河伯娶亲的替身童子?"转头瞪向女鬼,"这位水鬼大姐,偷别人家孩子当替死鬼,不怕雷部神将劈了你的枉死城?"

女鬼突然发出尖啸,十指暴涨刺向婴灵。阿娇旋身把我撞进柜台,尾巴扫倒整排酒坛。雄黄酒淋在女鬼身上腾起白烟,她惨叫着缩回墙缝,留下一地腥臭的淤泥。

婴灵抓着阿娇的银簪玩,忽然指着酒柜最上层:"糖葫芦!宝宝要那个红果果!"

我顺着他的小肉手望去,泡着枸杞的玻璃罐后,不知何时多了串用红线串着的山楂。暗红色的果实上凝着霜糖,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。

"要命了。"我拎起酒葫芦猛灌一口,"这是哪个缺德鬼送来的嫁妆果?"

阿娇突然咬破指尖,血珠抹在婴灵眉心。小家伙打了个喷嚏,额间浮现出金色的莲花印:"难怪水鬼穷追不舍,这小祖宗是观音庙供过的灵童。"她拈起颗山楂往我嘴里塞,"死鬼你尝尝,是不是混着孟婆汤的甜腥气?"

玻璃罐突然炸裂,糖霜在地面凝成个"囍"字。纸扎自行车自动立起来,车把上的铜铃叮当作响。婴灵突然放声大哭,泪珠落在地上变成滚动的珍珠。

巷外传来唢呐声,两盏白灯笼飘进酒吧。灯笼纸上写着生辰八字,正是婴灵肚兜上绣着的日期。阿娇的尾巴毛全部炸开,她把我推进八卦镜的光晕里:"死鬼快算账!冥婚队伍来接亲了!"

桃木剑在八卦镜上敲出清响,漫天飞舞的纸钱突然定格。我咬破舌尖把血沫喷向灯笼,白纸上的生辰八字顿时扭曲成蚯蚓似的符文。

"天地银行,见票即兑!"我甩出张黄符变作冥钞,纸轿子果然调头扑来。阿娇的尾巴趁机卷住婴灵,狐狸眼弯成月牙:"死鬼你看,娶亲的纸人脸上有胭脂呢。"

八个纸轿夫齐刷刷裂开嘴,鲜红的唇膏一首扯到耳根。轿帘被青紫的鬼手掀开,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伸出三寸长的指甲,首取阿娇怀里的婴灵。

"要了命了!"我翻过柜台撞倒酒架,雄黄酒淋在桃木剑上燃起幽蓝火焰,"这位鬼娘子,强娶灵童可是要堕畜生道的!"

新娘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,盖头下涌出黑水。阿娇甩出银簪钉住鬼手,簪头的牡丹竟在阴气里盛开:"这位姐姐,抢人孩子要遭雷劈的——"她突然摸出枚铜镜,"你瞧这满脸尸斑,敷多少珍珠粉也救不了呀!"

趁女鬼愣神的刹那,我抓起算盘拨得噼啪响:"纸人轿子顶多烧三斤锡箔,鬼媒婆的红包要五两朱砂。这样,凑个整给您烧十斤元宝,这单生意就算......"

婴灵突然吐出个泡泡,泡泡里映出座破败观音庙。阿娇尾巴上的银锁应声而开,掉出串褪色的佛珠。当第一颗佛珠滚过青砖时,所有纸人突然僵住,新娘盖头下的黑水开始沸腾。

"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......"阿娇自己都露出见鬼的表情,她分明在念《大悲咒》。佛珠滚过的地方绽开金莲,冥婚队伍的纸轿燃起青白火焰。

我趁机把酒葫芦里的液体泼向火堆,火焰里突然爆出糖炒栗子的香气。鬼媒婆的腮红被烧掉半边,露出底下森森白骨:"臭道士!你泼的什么玩意?"

"孟婆特调醒酒汤。"我晃着葫芦坏笑,"去年中元节打赌赢的,说是能烧出前世记忆。"

阿娇突然抱着婴灵跃上房梁,佛珠在她腕间发出蝉鸣。当第十二声蝉鸣响起时,观音庙的虚影笼罩酒吧,莲花纹在婴灵额头亮如旭日。冥婚队伍发出纸页撕裂的惨叫,化作满地泡发的黄表纸。

婴灵抓着糖葫芦往阿娇嘴里塞,泪珠变成的珍珠在柜台滚来滚去。我捡起颗珍珠对着灯笼照,里头竟封着片桃花瓣。

"死相,这是灵童的往生泪。"阿娇的尾巴缠上我脖颈,"集齐七颗能打开观音渡口,可惜呀......"她突然吞了颗珍珠,"被奴家吃掉就不算数了呢。"

巷外传来晨钟,婴灵不知何时变成了布娃娃。阿娇正要把糖葫芦插回酒柜,突然僵住——山楂核排列成的图案,分明是孟婆汤锅上的封印纹。

我摸出罗盘盖住糖霜凝成的"囍"字,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阿娇心口。她的佛珠还在发烫,而酒柜深处,那串诡异的糖葫芦正渗出暗红汁液,像极了干涸的血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