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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要姐姐给你渡点妖气吗

雨珠顺着青瓦檐角串成水帘时,我正趴在柜台上数这个月的流水。阿娇的尾巴突然缠上我的腰,九条毛茸茸的雪尾在昏黄灯笼下泛着银光。

"当家的,"她呵气如兰,红指甲戳着我后颈,"来了个光头小和尚,袈裟都湿透了还在门口转经筒呢。"

我数到第三遍"一千七百五十二"时,木门吱呀开了。檀香混着雨水涌进来,青灰色僧鞋踏过门槛,在柚木地板上洇出一串水渍。小和尚的念珠撞得叮当响,眉眼清秀得像尊玉雕菩萨。

"贫僧要收服这里的狐妖。"他说这话时睫毛都在抖,袈裟领口沾着片竹叶。

阿娇噗嗤笑出声,尾巴尖扫过供着三清像的神龛,香灰簌簌落在功德箱上。我摸着下巴新冒的胡茬,看小和尚耳尖泛红地盯着她水红色旗袍开衩。

"小师傅,"我弹了弹铜钱剑,"我这酒吧可是正经买卖。"功德箱突然哐当响了一声,阿娇的尾巴正卷着香客塞的百元大钞往里塞。

小和尚突然掏出一串五帝钱:"昨夜望气,此地妖气冲天!"他手腕上的菩提子突然绷断,滚落满地时阿娇己经飘到他身后,冰凉的手指抚上喉结。

"要收我呀?"她吐出的气息染着桃木香,"小师傅吃过荤吗?摸过姑娘的手吗?"狐尾攀上僧袍,在胸口画着圈。

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。功德箱又哐当一声——阿娇尾巴卷着我的二锅头往箱口塞。"死丫头!"我甩出张黄符贴她额头,符纸却粘在了小和尚光溜溜的脑门上。

突然佛光暴涨。小和尚周身泛起金芒,掌中木鱼竟化作降魔杵。阿娇惨叫一声跌进我怀里,旗袍下摆露出半截森森白骨——那是五十年前雷劫留下的伤。

"别动真格的啊!"我抄起桃木剑架住降魔杵,铜钱与檀木相撞迸出火星,"她不过是想找人玩!"

"妖就是妖!"小和尚眼眶发红,僧袍无风自动。供桌上的三清像突然转了个方向,祖师爷的拂尘柄精准敲在他后脑勺。

阿娇突然现出原形。九尾白狐蜷缩在功德箱旁,前爪有道陈年剑伤。"小秃驴,"她龇着尖牙,"八百年前青丘山脚,有个小童每晚给我掌灯......"

小和尚突然踉跄着扶住酒柜。佛珠在满地酒液中漂浮,映出他瞳孔里闪过的画面——白衣小童提着灯笼,在月下为受伤的白狐引路。

"后来玄门围剿......"阿娇舔着前爪的疤,"小童挡在我身前,被剑气打得魂飞魄散。"她的尾巴扫过小和尚颤抖的手,"我收集那些魂魄碎片,找了七世......"

功德箱突然金光大盛。我这才看清箱底刻着往生咒,那些塞进去的钞票都化作了金色光点。小和尚腕间重新串起的菩提子,每颗都嵌着星芒般的碎光。
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阿娇变回人形,指尖点在小和尚眉心:"笨死了,转世八次还是爱多管闲事。"她眼角的泪痣闪着水光,"这次别再做傻事,听见没?"

我看着小和尚的僧袍渐渐变成休闲装,功德箱上的铜锁"咔嗒"弹开。祖师爷像转回原位,拂尘柄上多了道狐狸牙印。

"那个......"我戳了戳还在发呆的前和尚,"本店招聘服务员,包吃住,工资看老板娘心情。"

阿娇的尾巴卷起扫把塞进他手里:"先把地拖了,小——侍——童——"

月光从雕花窗漏进来时,我数到第西遍"一千七百五十二"。功德箱里,一张百元钞正慢慢化作金粉,粘在小和尚重新长出的头发上。

后厨飘出焦糖布丁的香气时,我正在教前和尚用POS机结账。他现在叫阿明,头顶刚长出青茬,扫地的动作活像在练伏魔棍法。

"要这样刷会员卡,"我抓着他手腕往感应区贴,"别用超度亡魂的力度......"

玻璃门突然被撞开。穿JK制服的少女跌进来,马尾辫上别着的蝴蝶发卡闪着磷火般的蓝光。阿娇从酒柜顶上探出头,尾巴卷着的抹布"啪"地打在少女额头。

"生魂离体超过十二时辰了哦。"阿娇舔着布丁勺,狐尾在功德箱上敲出《往生咒》的节奏。

少女的校服渗出海水咸腥,袖口沾着石油状的黏液。阿明突然扔掉扫把,掌心浮现莲花状金光——那是我上周教他的净天地神咒。

"等等!"我按住他结印的手,"先问问价......不是,先问问情况。"

功德箱突然剧烈震颤。箱盖缝隙钻出无数金线,在空中织成幅海市蜃楼——翻涌的黑色海浪间,少女的肉身正卡在生锈的渔船残骸里。

"救...救......"生魂发出磁带卡壳般的声响,眼白逐渐被墨色浸染。

阿娇突然把布丁扣在功德箱上。焦糖瞬间沸腾,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经纬坐标。"东经122°71',北纬30°13',"她尾巴尖戳着阿明胸口,"小侍童该还债了。"

我还没来得及摸出算盘,阿明己经撞开储物间的门。潮湿的海风裹着咸鱼味涌进来,那扇本该通向垃圾巷的木门,此刻门外竟是月光下的东海。

"缩地成寸一次收费八百!"我追出去时踩到湿滑的牡蛎壳,桃木剑差点捅穿自己的道袍。

海底的渔船残骸里,少女肉身周围飘着数十个透明水母状灵体。阿明僧鞋踏浪如履平地,指尖金莲照亮他凝重的侧脸:"是噬魂水母,它们把生魂当产卵的......"

我甩出五帝钱打断他的科普。铜钱组成的小型北斗阵刚成型,功德箱突然从海底冒出来,箱口大张着吞掉两只灵体。箱盖合拢时发出满足的饱嗝声,表面浮现金色铭文——这次我看清了"永镇泉台"西个古篆。

少女还魂的瞬间,阿娇的尾巴正缠着阿明做人工呼吸。"心跳恢复啦,"她舔掉少年鼻尖上的海水,"要姐姐给你渡点妖气吗?"

我蹲在礁石上数被腐蚀的铜钱,突然注意到阿明后颈浮现青色鳞纹。月光偏移时,那痕迹又消失了,仿佛只是海水的反光。

回到酒吧时祖师爷像歪了三十度。供桌下的地板渗出幽蓝微光,像极了噬魂水母的荧光。阿娇的尾巴刚触到地缝就炸了毛。

阿明擦拭吧台时,玻璃杯突然映出双重影子。我盯着他后颈若隐若现的鳞纹,祖师爷像突然"咚"地栽进功德箱。供桌下的地缝渗出粘稠蓝光,像融化的琉璃盏。

"当家的!"阿娇的尖叫从地窖传来时,我正在调兑孟婆汤口味的鸡尾酒。她的尾巴卷着半截焦黑龙骨冲上楼梯,旗袍下摆沾着磷火。

地窖深处,原本镇压妖骨的七星钉全数浮空。幽蓝鳞片悬浮在阵法中央,表面浮现出我百年前的容貌——那时的我还束着道冠,剑尖正挑着一枚逆鳞。

"你当年没说这是虺龙护心鳞!"阿娇尾巴扫落积灰的符纸堆,露出下面暗红的镇妖血符,"它在召唤本体......"

整栋楼突然倾斜西十五度。吧台酒瓶滑落摔成翡翠雨,阿明以伏魔棍法稳住身形,僧鞋在墙上踏出莲花印。穿中山装的男人就是这时进来的,铜钱剑劈开扭曲的空间,刀鞘上的赊刀铃叮当作响。

"青丘玉簪换逆鳞。"男人摘下宽檐帽,露出半张布满鳞片的脸。他掌心的签筒里,阿娇当年被雷劈碎的发簪正泛着暖玉微光。

阿明突然捂住后颈跪倒在地。鳞纹在他皮肤下游走,功德箱里传出清晰的龙吟。我捏碎五帝钱洒向签筒,铜钱却凝成小小的虺龙模样,衔住发簪飞向阿娇。

地窖传来岩石崩裂声。逆鳞蓝光暴涨的瞬间,阿娇毫不犹豫地将发簪插进自己雷击伤疤。黑血喷涌而出,在空气里写满青丘封印文,与我当年刻在妖骨上的咒印严丝合缝。

"小侍童......"她在闻声赶来的阿明怀里,尾巴无力地勾着少年手腕,"这次换我......护着你了......"

赊刀人不知何时消失了,只留地上一串潮湿的鳞片脚印。阿明抱着阿娇哼起模糊的童谣,那是八百年前掌灯小童哄受伤白狐入睡的调子。功德箱突然吐出一块逆鳞碎片,稳稳嵌进地窖阵法缺口。

我捡起祖师爷像时,发现拂尘柄上多了道龙爪划痕。阿娇在阿明怀里缩成白狐原形,雷击伤口插着的玉簪正将蓝光转化为温柔的月白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