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的桃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，我盯着账本上歪歪扭扭的"人肉"二字，后颈汗毛倒竖。凤姐剁排骨的菜刀声突然停了，厨房飘来她标志性的沙哑笑声："小帅哥，我们这儿最嫩的是三黄鸡，想尝鲜得提前预约——"
穿暗纹长衫的客人转动着青玉扳指，苍白的脸在吊灯下泛着珠光。三花猫不知何时蹲在窗台，尾巴尖儿绷得笔首。
"现杀现做。"他喉结滚动，指甲缝里渗出暗红碎屑。芳芳端着茶壶的手指发白，我按住她发颤的手腕，指腹蹭过她手腕内侧的月牙胎记。
"您要几分熟？"我扯出招牌笑容，大黄突然从桌底窜出，对着客人狂吠。客人青灰色的瞳孔缩成细线，我闻到了松脂燃烧的味道。
厨房传来高压锅的嘶鸣，凤姐掀帘子时带起一阵辣椒爆炒的香气："清炖人脚板，红烧人脑壳，要不要配碗孟婆汤？"她油亮的麻花辫甩在客人肩头，铁勺敲得案板咚咚响，"三花！把腌萝卜端出来！"
客人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，指缝间漏出几片黑羽。芳芳噗嗤笑出声，他耳尖立刻泛起淡粉色："那、那就来份番茄炒蛋。"
月光爬上八仙桌时，我们看着这个自称"雕师傅"的妖怪用筷子戳鸡蛋。大黄趴在他麂皮靴上打呼噜，三花正在啃他袖口掉落的羽毛。
"你们人类..."他忽然放下筷子，手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，"为什么要在菜里放糖？"
凤姐往他碗里舀了勺麻婆豆腐："因为生活够苦了。"灶火映得她眼角的疤发亮，"吃完记得洗碗，妖怪也得守农家乐规矩。"
后半夜我拎着祖传菜刀守院，听见客房传来翻字典的沙沙声。晨雾里，雕师傅站在桃树下冲我作揖，西装革履像个蹩脚的保险推销员："那个...能给我打包二十盒番茄炒蛋吗？"
他留下的青玉扳指在收银台泛着暖意，芳芳说看到他在村口用妖力修好了所有路灯。三花最近总盯着月亮发呆，而凤姐的荤段子里开始出现"长翅膀的呆子"。
雕师傅再次出现时，我正在数三花叼回来的第八只绣花鞋。这猫最近总在月圆夜失踪，皮毛里混着某种寺庙线香的味道。
"二十份番茄炒蛋换这个。"西装妖怪把青铜食盒推过来，盒盖上饕餮纹正在啃食自己的尾巴。芳芳凑过来时发梢扫过他的喉结，我看到他后颈鳞片应激性地炸开成扇形。
凤姐一勺热油浇在水煮鱼上："哟，约会还自带便当？"她新烫的羊毛卷沾着花椒粒，"先说好，厨房不借妖怪炖同族。"
食盒里蜷着条碧玉小蛇，头顶鼓起两个珊瑚状小角。三花不知何时蹲在窗台，琥珀色瞳孔变成两道竖线："蛊雕，你偷龙君嗣子的事..."她开口竟是少女声线，尾巴烦躁地拍打陶罐，"当心雷部巡游使劈了你的外卖保温箱。"
大黄突然冲进来撞翻凳子，嘴里还叼着半截山猪腿。雕师傅接住滚落的碧玉蛇时，西装口袋掉出印着"饿死了么"logo的接单手机。
"这是椒盐蛇蜕。"他耳朵尖通红地解释，"龙族幼儿园手工作业..."话音未落，小蛇突然弹起咬住芳芳的糯米糍，整张桌瞬间覆上冰霜。凤姐抄起自制辣椒水喷雾时，我看见三花的猫爪弹出半寸寒光。
最后是芳芳用吹风机解冻了蛊雕妖的眉毛。"可以摸摸角吗？"她指尖还粘着融化的草莓酱。碧玉小蛇盘在她锁骨处打嗝，吐出个迷你彩虹。
深夜收拾残局时，我发现雕师傅在教大黄用爪子划外卖接单。三花蹲在屋顶与月亮之间，尾巴圈着那只青铜食盒。凤姐往我手里塞了串烤蛇蜕："尝尝，补钙的。"
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——来自云山深处，备注写着"要二十斤辣椒粉，雷击木烤人面鼠，配送地址南天门七十六号"。雕师傅的接单提示音是芳芳录的"祝您用餐愉快"。
当第一道天雷劈中后院的歪脖子树时，我决定明天给所有餐具画避雷符。三花在雷电中舒展成苗条少女的模样，而凤姐正往蛊雕妖的保温箱里塞避雷针。
第七道天雷劈中避雷针时，我正在给保温箱贴"风调雨顺符"。雕师傅的尾羽被烤得焦香酥脆，三花用尾巴卷着高压锅当盾牌，而凤姐正往雷部巡游使的茶里加五倍辣椒粉。
"天庭禁止私自投喂龙嗣！"银甲神将的降魔杵戳穿外卖单，电光在凤姐的羊毛卷上跳踢踏舞，"还有这辣椒粉...阿嚏！"
芳芳抱着小龙从后厨探出头，小家伙们正在用龙息烤棉花糖。三花突然跃上供桌，猫爪拍在雷将眉心朱砂痣上："告诉斗姆元君，她的快递在我这儿。"
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蛇蜕酥脆的碎裂声。凤姐往雷将鼻孔塞了团花椒："尝尝鲜，刚申请的驱邪专利。"她手机正在循环播放小龙们吃番茄炒蛋的vlog，背景音是芳芳教他们唱"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龙"。
雕师傅的接单提示音突然换成电子童声："您有新的饿死了么变态辣订单。"三花用尾巴勾走雷将的乾坤圈当项圈，青铜食盒里飘出星斗图模样的外卖小票。
当晚我们集体围观小龙喷火加热自热火锅。三花蜷在雷将头盔里舔爪子，而那位倒霉神仙正用雷符给手机快充。"其实，"他嚼着麻小含糊不清地说，"斗姆元君要的是辣条味香火..."
凌晨三点我被厨房异响惊醒。三十八只小龙在学颠勺，尾巴缠着芳芳送的草莓发绳。雕师傅西装革履蹲在灶台前，正用妖火煅烧雷将赔罪的玄铁锅。三花把星斗图铺在案板上，猫爪按着紫微垣的位置："明天配送地址是瑶池西三区。"
凤姐突然把辣椒粉罐摔进面盆，惊飞了偷吃的大黄："再加单就涨价！配送费得收雷击木，功德金光也行！"她耳坠上晃着小龙用鳞片磨的辣椒挂件，在月光下像团凝固的火。
我摸到收银台抽屉里的青玉扳指在发烫，雕师傅的外卖保温箱正在吞吐北斗七星的幻影。三花跳上芳芳的枕头时，我听见她说梦话在背《妖怪食品安全法》。
当第一缕阳光切开云山雾气，雷将骑着改装成电动车的风火轮停在院门口。雕师傅的领带夹是三花用雷击木雕的猫爪，而芳芳给小龙们扎的冲天辫上，凤姐偷偷系了辣椒粉香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