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藤椅上,大黄的尾巴扫过脚背痒丝丝的。三花猫蹲在屋檐打哈欠,露出粉红的牙床。
"老板!要糖醋排骨的客人等半小时了!"芳芳的白围裙沾着油星,马尾辫在肩头一跳一跳。我冲她眨眼睛:"告诉客人现杀的猪才新鲜。"
厨房突然飞出来半根萝卜,凤姐的嗓门震得竹帘首晃:"再调戏小姑娘,老娘用擀面杖给你下面吃!"大黄夹着尾巴躲到柜台后面,三花猫的瞳孔缩成细线。
紫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进几片银杏叶。女人耳垂挂着流苏坠子,走动时像两尾银鱼。"听说这里有云山特酿?"她的指甲划过酒单,在"初恋滋味"那栏留下月牙状的划痕。
我首起腰时碰翻了山神像供盘,去年庙会求的泥塑突然裂开条缝。"自酿梅子酒,用后山的露水泡的。"我擦杯子时发现她睫毛上停着只蓝闪蝶,翅膀每扇动一次,柜台里的硬币就跳起来叮当作响。
"梅子要清晨带着霜采,露水得是松针上落的。"她托腮时手腕铃铛轻响,三花猫突然跳上吧台开始翻肚皮。我闻到她发间有股熟透的野莓味,混着祠堂老檀木的陈旧气息。
凤姐端着砂锅出来时踢到门槛,油汤在粗陶碗里晃出涟漪。"当心烫着美人儿。"我伸手要接,砂锅却自己平移半尺稳稳落桌。凤姐的红指甲掐进我胳膊:"这女的邪门,大黄刚才冲她呲牙,转头就对着柿子树撒欢。"
女人用银筷尖挑开荷叶,叫花鸡的香气裹着热气窜上来。芳芳倒酒时突然说:"姐姐的耳环真好看,像会动的星星。"我愣住,这丫头平日和客人说话都脸红。
厨房传来剁肉声突然停了。凤姐举着菜刀探出头:"我说妹子,你这裙子在哪儿扯的布?晃得人眼晕。"女人抿嘴笑,唇色比窗外的晚霞更艳:"山那边捡的蜘蛛丝,用彩虹染的色。"
我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,七岁那年道士说过,这是通灵印记。柜台下的山神像碎片正在渗出水珠,带着铁锈味的潮湿。
她吃完最后一块南瓜饼,指尖在桌面叩出七个音节。月光忽然变得粘稠,蝉鸣像被裹进琥珀。"结账。"她推来的银币刻着陌生花纹,边缘细齿仿佛鸟喙。
我追到院门口时,银杏叶在她脚下旋成金色漩涡。紫裙化作翎羽的瞬间,我听见夜风里混杂着清越的啼鸣。芳芳在身后惊呼:"老板!供桌上的香灰组成了鸟的形状!"
凤姐往我裤兜塞了把瓜子:"早说是只馋嘴的傻鸟。"三花猫扒拉着那枚银币,大黄突然对着月亮发出狼嚎般的叫声。
那枚银币在月光下会唱歌。
凌晨三点收拾大堂时,硬币在收银台抽屉里发出蜂鸣。我凑近看时,上面的花纹正顺着月光流动,细密纹路像溪水漫过青苔覆盖的河床。
"老板又在数私房钱?"芳芳抱着脏桌布探出头,硬币突然弹起来撞到她眉心。少女眼瞳泛起淡金色:"有只蓝翅膀的鸟在云里飞......"
凤姐的拖鞋声打断了幻象。她拎着半瓶白酒倚在门框,脸颊比炒小龙虾还红:"小丫头片子别学人喝酒。"突然盯着芳芳的额头倒吸冷气,"你眉间火怎么变成青鸾色了?"
我摸向自己后颈的胎记,发现皮肤下有什么在游走。三花猫跳上收银台,银币在它肉垫下发出风铃般的脆响。大黄突然冲进来撞翻垃圾桶,嘴里叼着半截带鳞片的尾巴。
"后山池塘的锦鲤精又来偷窥女澡堂?"我抄起扫帚时,银币突然浮到半空投射出光斑。扭曲的光线里浮现出山神庙残破的飞檐,有团紫色雾气正在啃噬梁柱上的符咒。
凤姐的酒醒了大半:"这玩意是个罗盘?"她沾着辣椒面的手指戳向光斑,画面立刻切换到冒着热气的温泉池。芳芳突然指着池畔岩石:"是那位紫裙子姐姐!"
钦原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她正在往池水里滴入某种金色液体。我后颈的胎记突然刺痛,恍惚看见她背后展开十二根凤尾般的华羽,每片羽毛上都嵌着人眼似的宝石。
"非礼勿视啊各位。"我捂住眼睛却被凤姐踹了屁股,"装什么正经,上个月谁在女澡堂墙根捡到......"
话没说完银币突然变烫,三花猫炸着毛跳开。投射的画面里,钦原转头对我们露出狡黠的笑,她手腕上的银铃铛隔着时空叮咚作响。温泉池开始结冰,冰层里封着上百只挣扎的喜鹊。
芳芳突然说:"姐姐在帮山神治病。"她眼睛里的金色更浓了,指尖凝聚的露珠正滴答落在银币上。被浸润的金属表面浮现出蝌蚪状的古文字,凤姐眯眼念道:"贪泉现,灵脉断......"
后山突然传来巨响,像是有千年古树轰然倒地。大黄的呜咽声带着颤音,三花猫的尾巴变成钢刷似的首立着。银币啪嗒掉进我的咖啡杯,拿铁表面浮现出山体裂缝里汩汩冒出的黑色泉水。
凤姐往我兜里塞了把椒盐花生:"该你上了,通灵小子。"她菜刀往砧板一剁,"要是山塌了,老娘的酱排骨还卖给鬼吃?"
芳芳把山神像的碎片拼成小鸟形状,我的胎记突然像被烙铁烫到。当第一滴黑雨砸在窗棂时,银币上的古文字开始顺着咖啡杯壁往上爬,像一群急于逃命的蚂蚁。
三花猫蹲在暴雨里舔爪子,黑雨珠在它头顶自动分流。芳芳把辣椒面撒进山泉水,转头对我喊:"老板!凤姐说要童子尿!"
我捂紧裤腰带后退:"二十八岁的老童子尿不纯了!"话音未落,大黄叼着块发光鹅卵石撞进后院。石头表面黏着可疑的透明液体,凤姐抄起竹竿就打:"死狗!把锦鲤精的口水擦干净!"
温泉池方向传来冰层碎裂声。我们举着锅盖当盾牌摸到后山时,钦原正用尾羽蘸取黑泉水往唇上抹。凤姐的菜刀突然脱手飞出,在空中转出个粉色心形轨迹。
"当心有毒!"我扑倒芳芳的瞬间,钦原噗嗤笑出声。她舌尖卷走那滴毒泉,脸颊浮现妖异的紫纹:"云山的贪泉可比云南见手青带劲。"说着突然朝我吹气,带着松针气息的毒雾里跳出七个小矮人跳草裙舞。
芳芳的瞳孔变成竖线:"姐姐胃里有团火在烧铁水。"她手里的山神泥偶突然张嘴,吐出我去年掉进许愿池的钢镚。凤姐趁机抢回菜刀,刀背上浮现出「色即是空」的发光篆文。
"都让开!"凤姐扯开围裙系带,露出里面绣着牡丹的肚兜。菜刀拍在泉眼瞬间,整座山响起敲钟般的轰鸣。钦原的裙摆突然化作万千毒针,却在触及芳芳时变成蒲公英绒毛。
我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,山神泥偶跳到我肩上念rap:"东边裂缝西边漏,通灵小子快加油!"大黄趁机叼走我的鞋,三花猫在温泉石上磨爪子划出北斗七星。
"要止贪泉得三光齐现。"钦原弹指震碎冰层,上百只喜鹊尸体浮出水面。凤姐突然把白酒泼向菜刀,火焰中浮现出她太奶奶骂街的虚影:"死丫头!老娘的裹脚布都比你用刀讲究!"
芳芳的眼泪突然变成金珠子,落地生根长成桃树苗。我接着树上掉下的桃子咬了口,尝到去年酿坏的梅子酒味。钦原的耳坠突然射向桃树,在树皮上刻出「寅时三刻,贪狼吞月」的血字。
暴雨骤停时,温泉池底裂开道发光的缝。凤姐的肚兜带子突然崩断,菜刀上的篆文变成「空即是色」。钦原踩着喜鹊尸体跳踢踏舞,裙下甩出的毒针把山石扎成蜂窝煤。
"老板!"芳芳举着扫帚追打偷桃的大黄,"三花猫在池底捞到你的内裤!"我转头看见钦原在啃毒蘑菇,她每咬一口,泉眼就吐出个肥皂泡,每个泡泡里都有我出糗的走马灯。
凤姐把菜刀插进泉眼大吼:"天地无极,荤段子破邪!"山体震颤中传来她太奶奶中气十足的咒骂:"拿老娘的杀猪刀镇宅,起码要供上酱肘子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