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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山神醒酒汤=二锅头+跳跳糖+处子眼泪三滴

我数着抽屉里皱巴巴的钞票时,雨丝正顺着银杏叶的脉络滴在青石板上。芳芳踮着脚尖擦拭窗台上的三花猫脚印,白围裙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。

"再看眼珠子要掉进人家领口里了。"凤姐的菜刀剁在砧板上,震得蒜头跳进洗菜池,"昨儿收的鳜鱼还差三斤二两,你倒是去后山溪里摸啊?"

大黄突然对着雨幕狂吠。穿蓝西装的男人踏着积水走来,领带夹闪着诡异的幽光。我瞥见他吞咽时喉结滑动的频率不对劲,像在适应某种陌生的生理结构。

"要一壶烧酒,配生鱼片。"他的指甲缝里藏着鳞片状纹路,"听说你们这里有...特别的鱼?"

芳芳端茶时被他冰凉的指尖碰了一下,惊得托盘倾斜。我伸手扶住茶杯,触感仿佛摸到深潭底部滑腻的水草。

"现宰的鱼最新鲜。"凤姐拎着活蹦乱跳的鳜鱼出来,鱼尾甩出的水珠溅到男人西装上。他突然抓住鳜鱼塞进嘴里,鱼鳍卡在嘴角颤动,喉管传来清晰的吞咽声。

大黄的吠叫变成了呜咽。三花猫弓着背炸开尾巴,翡翠色瞳孔缩成细线。男人抹了抹嘴,从西装内袋掏出湿漉漉的钞票:"再来十盘。"

后半夜我被厨房响动惊醒。月光里蓝西装男人蹲在鱼缸前,手指浸在水中轻轻搅动。凤姐的斩骨刀突然架在他脖子上:"把老娘的鲫鱼吐出来。"

他转头时眼白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:"你们人类不是最爱吃鱼吗?"芳芳抱着装泥鳅的陶罐怯生生开口:"那个...要裹蛋液油炸才好吃。"

雨停了,男人临走前将一把湖底淤泥捏成的珍珠放在芳芳掌心。大黄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尾巴,三花猫正在啃他遗落的鳄鱼皮钱包——里面塞满了水藻和蝌蚪。

我蹲在银杏树下数珍珠时,三花猫突然把泥鳅罐推翻了。那些淤泥凝成的珠子在月光里咕噜噜滚动,每颗都裂开细缝,钻出半透明的蝌蚪状生物。

"快让开!"芳芳拎着竹扫帚冲过来,扫过的地方腾起薄荷味的青烟。小东西们发出风铃般的脆响,钻进她挽起的裤脚不见了。

凤姐倚着厨房门啃黄瓜:"山灵最喜处子体温,赶明儿溪水该涨三寸。"她腕间的火焰刺青泛着诡异的靛蓝,上次见到这颜色还是野猪精来偷腊肉那年。

叮铃——

戴圆框眼镜的佝偻老人跨进院门,旧收音机在他背上滋滋响着昭和歌谣。三花猫突然发出防空警报似的尖叫,炸着毛蹿上房梁。

"老板,修灶台吗?"老人打开油腻的工具箱,生锈的齿轮间蜷着只长人脸的壁虎,"最近山体滑坡,好多人家烟道堵了。"

我盯着他别在腰间的铜烟斗——那分明是半截脊椎骨雕成的。"包工包料五百八?"

"用这个结账就行。"他枯枝般的手指戳向芳芳颈侧,那里浮着片蝌蚪形状的光斑。凤姐的菜刀突然插在我们中间,刀柄上挂着的红辣椒还在簌簌发抖。

大黄的呜咽从后院传来。等我们赶到时,青铜罗盘上的铭文正在月光里融化,铁锈像活物般爬过"丙午"的刻度。老人收音机里的歌声突然变得尖锐,玻璃罩内闪过鱼尾似的黑影。

"山要醒了。"凤姐拔起菜刀时,刀刃映出她瞳孔里跳跃的金色火苗。芳芳怀里的泥鳅罐嗡嗡震动,所有蝌蚪光斑都朝着后山方向明灭闪烁。

三花猫叼着块靛蓝色碎布跃上墙头,那布料湿漉漉的泛着鱼腥。我摸到口袋里的淤泥珍珠开始发烫,忽然想起昨日收银机里莫名出现的,那张印着昭和三十西年日期的旧钞票。

后山传来雷鸣时,凤姐正把辣椒面撒在青铜罗盘上。铁锈遇到红雾发出油炸蝉蛹的声响,空气里弥漫着宫保鸡丁的呛味。

"山神打喷嚏都够咱们死十回的。"她踹开地窖木板,拽出个贴满符咒的铁皮桶,"九五年存的二锅头,够给山灵消消毒了。"

芳芳忽然蹲下来抚摸地面,青砖缝隙里渗出蓝莹莹的液体。那些蝌蚪光斑从她锁骨游到手心,凝成个闪烁的鱼钩形状。三花猫叼来的碎布片自动贴上去,竟变成巴掌大的引路幡。

修补匠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倒带,昭和歌谣变成婴儿啼哭。人脸壁虎挣脱工具箱,顺着酒桶爬向地窖阴影。我看到它鳞片下翻涌的并不是血肉,而是密密麻麻的铜质齿轮。

"五百块加三斤腊肉!"凤姐把菜刀插在铁桶盖子上,"把鱄鱼吐的珍珠全倒进后山温泉。"她踢开试图偷喝二锅头的大黄,围裙口袋里掉出本油渍斑斑的笔记,封面潦草地写着《爆炒讹兽心得》。

芳芳举着引路幡走向后门,每步都在地上烙出蝌蚪状的光印。修补匠的脊椎骨烟斗突然裂开,爬出条戴着单片眼镜的蚯蚓,细声细气地说:"昭和三十西年,你们在瀑布下埋过什么东西?"

暴雨倾盆而下,我扛着酒桶看见后山的树都在跳舞。鱄鱼留下的珍珠在温泉里炸成蓝色烟花,映出峭壁上浮现的巨大爪印。凤姐往酒桶里撒了把跳跳糖,液体顿时沸腾成翡翠色。

"愣着干嘛?"她踹了我一脚,"对着爪印浇酒,浇的时候要喊'山大爷醒醒酒'!"

修补匠的齿轮壁虎突然跳进温泉,铜锈瞬间染红半池水。芳芳的引路幡发出洞箫般的鸣响,暴雨中竟传来多年前那个蓝西装男人的声音:"用鳜鱼刺身蘸酒泼啊!"

当三花猫把最后一片碎布甩进温泉,整座山突然发出打嗝般的震动。凤姐笔记里飘落的辣椒籽在泥地里疯长,转眼开出血红色的灯笼椒。大黄对着月亮学狼嚎,被坠落的灯笼椒砸成了京剧脸谱。

山体震动突然停止时,我正被大黄叼着裤脚拖向温泉。凤姐的辣椒酒在池面燃起幽蓝火焰,映出个穿昭和学生服的虚影——那分明是年轻时的修补匠,胸前别着枚鱼形怀表。

"三十西年暴雨冲垮神社,我用鳜鱼骨封住了山眼。"虚影抚摸着芳芳手中的引路幡,她锁骨下的光斑突然连成溪流图案,"没想到当年的小鱼苗,真修形来报恩了。"

温泉底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,蓝西装男人破水而出,指尖缠绕着鱄鱼特有的银丝。他甩给修补匠半片青铜罗盘:"该把偷走的时间还回来了。"

凤姐突然掀开地窖第二层,拽出个泡在米酒缸里的巨大辣椒。当她把辣椒籽塞进芳芳嘴里时,整个云山的萤火虫都聚集到农家乐屋顶。我看见那些光点拼出张温柔的女性面孔,与芳芳床头泛黄照片里的母亲一模一样。

"山神的新娘都敢偷。"凤姐把辣椒酒泼向修补匠,他的收音机里突然飘出婴儿笑声,"当年你趁山神打盹偷走祂的新娘,真当云山精怪都是吃素的?"

修补匠的脊椎烟斗突然活过来,变成条青铜巨蟒缠住鱄鱼。芳芳忽然哼起幼时母亲哄睡的歌谣,温泉里浮起成千上万的珍珠,每颗都映出昭和三十西年那场婚礼:穿白无垢的新娘掀起盖头,眉眼间藏着凤姐的泼辣神色。

蓝西装男人突然化作十米长的鱄鱼真身,鱼尾扫过温泉激起彩虹水雾。当青铜巨蟒咬住他背鳍时,芳芳把引路幡插进了自己胸口。

没有鲜血,只有无数发光的蝌蚪游向夜空。凤姐的菜刀精准劈开怀表,昭和年代的雨声与现在的星光开始逆向流淌。我看到修补匠在时间漩涡里变成青年,正把某个哭泣的婴儿交给穿巫女服的凤姐。

三日后我在柜台发现张泛黄的照片,昭和装扮的凤姐抱着婴儿芳芳站在神社前。后山温泉多了尊戴圆框眼镜的青铜像,手里握着半片鱼骨罗盘。

蓝西装男人每周三会来吃鳜鱼刺身,总用珍珠结账。芳芳现在能指挥蝌蚪光斑排成"笨蛋老板"的字样,而凤姐的《山海食堂》笔记最新一页写着:山神醒酒汤=二锅头+跳跳糖+处子眼泪三滴。

当三花猫第108次偷走大黄的饭盆时,银杏树下传来昭和歌谣的旋律。凤姐往那个方向撒了把辣椒面,空气里顿时飘起章鱼烧的香气——这次的故事,就下酒喝到这儿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