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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动植物成精要交双倍住宿费

我第一次见到阿狰是在桂花飘香的那个傍晚。大黄冲着空气狂吠,尾巴却夹得比三花的猫尾巴还紧。

"欢迎光临——"我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,倚着门框打量这个穿皮衣的客人。他鼻梁高得像要戳破面具,眼尾两道红纹像是画上去的。

芳芳捧着菜单小碎步跑来,水蓝色围裙带子在她腰后晃啊晃。我伸手想帮她系紧,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凤姐的锅铲敲中手背。

"当心三花挠花你这张小白脸。"后厨飘来花椒爆锅的香气,凤姐沙哑的烟嗓混在油锅里滋啦作响,"村头王寡妇订的麻辣兔头还没起锅呢。"

客人突然抽动鼻翼,喉结滚动的声音大得吓人。我注意到他五指成爪扣着竹椅,木屑正簌簌往下掉。

"要...要那个。"他指着菜单上的酱大骨图片,口水在青石砖上洇出深色痕迹。我眯眼数他T恤破洞里透出的皮肤,八块腹肌像是拿尺子比着长的。

芳芳红着脸递上湿巾:"客人您嘴角......"

"用这个擦。"我抽走她手里的纸巾,扔过去半卷厨房用纸。大黄突然窜到客人腿间猛嗅,下一秒就被拎着后颈皮丢进桂花树丛。

凤姐端着兔头出来时,客人己经啃完了第三盆骨头。三花蹲在房梁上炸毛,尾巴蓬得像鸡毛掸子。

"续、续盆。"他把空盆推过来,舌头舔过尖牙时闪过寒光。我盯着他腕骨凸起处若隐若现的鳞片,突然笑出声。

"包月八折,包年六折。"我转着打火机凑近他耳边,"不过要帮忙洗碗。"

夜风卷着桂花掠过檐角铜铃,他的瞳仁在暮色里缩成细线。当啷一声,青釉酒坛被碰倒,琥珀色的自酿米酒在石板上蜿蜒成蛇形。

"用这个抵账。"他解下颈间骨链拍在桌上,月白色兽牙在灯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幽蓝。三花凄厉地叫了一声,窜上凤姐的肩头。

我捻起骨链对着灯管细看,裂纹里渗出的血腥气让我手指发烫。芳芳端着新出锅的酱大骨过来,发丝扫过客人手背时,我听见某种野兽压抑的低吼。

"再加个员工宿舍。"我晃着酒瓶往他杯里斟酒,"后山竹林随便睡。"

大黄从树丛里钻出来,叼着半块骨头蹭客人小腿。凤姐把兔头摆成莲花状,突然伸手戳客人胳膊:"练得挺结实啊小哥,晚上来后厨帮姐抬酱缸?"

三花终于忍不住扑向骨链,却在半空被客人拎住后颈。月光漏过窗棂时,我分明看见他背后拖着五条尾巴的影子。

后山竹林在月光下泛着银浪,阿狰把酱缸当酒杯抱着喝。我数着他尾巴扫落的竹叶,第五根虚影总比其他西根淡些。

"你尾巴掉色了。"我把扫帚扔给他,"包吃包住可不包染发。"

他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呼噜声,酱汁顺着下巴滴到锁骨。三花蹲在三米开外的石头上舔爪子,突然弓起身子朝我背后哈气。

芳芳提着竹篮站在鹅卵石小径上,篮子里新蒸的桂花糕腾着热气。她发间的木簪子突然泛起青芒,阿狰怀里的酱缸砰地砸在青石板上。

"小心烫..."芳芳话音未落,阿狰己经抓着整块糕饼塞进嘴里。我看见他指尖鳞片翻起又合拢,像含羞草被碰触时的震颤。

凤姐的烟嗓刺破夜色:"小芳把姐的醒酒汤端来!"她趿拉着绣花布鞋晃进竹林,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火烧伤疤像朵褪色的红梅。

阿狰突然僵成石雕,酱汁顺着下巴滴在凤姐鞋面上。三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,炸着毛窜上我的肩头。

"这纹身挺别致啊。"我故意用脚尖碰他尾巴虚影,"哪个刺青师傅扎的?"

大黄叼着半只破拖鞋冲进竹林,突然夹着尾巴往芳芳腿间钻。阿狰背后的虚影暴涨,五条尾巴在月光下凝成实体。我数清他尾尖缺了块月牙形皮毛时,凤姐突然把醒酒汤泼进酱缸。

"喝。"她捏着阿狰后颈的手势像在抓仔兔,"喝完给老娘修好篱笆,昨儿野猪撞坏三处。"

后半夜我被桂花香呛醒时,阿狰正蹲在房梁上磨爪子。月光透过瓦片缝隙给他描上银边,我数着他鳞片开合的频率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山火里救我的那道黑影。

"续摊费双倍。"我朝房梁扔花生壳,"或者说说你尾巴怎么秃的。"

他抛下来的骨链缠着半块桂花糕,糖霜在月光下泛着磷光。芳芳的惊叫突然从前院炸响,我冲到廊下时,看见她手腕上的骨链正咬住那支木簪。

凤姐的剁骨刀擦着我耳畔飞过,钉住地上扭动的蛇形阴影。阿狰的咆哮震落满树桂花,我转头看见他赤瞳里映出的芳芳——她发簪里游出一尾青鱼,正咬着骨链上的兽牙。

"加钱!"我踹开扑来的黑影,后腰撞上酱缸时闻到桂花混着血腥的甜腻,"员工家属险情补贴!"

阿狰的尾巴卷住芳芳的腰,缺了毛的那截突然长出银鳞。三花叼着凤姐的剁骨刀跃上院墙,月光下它的影子分明是只缺耳白兔。

月光把酱缸里的残酒酿成碎银,阿狰尾巴卷着的芳芳像株发光的铃兰。我捡起滚到脚边的剁骨刀,刀刃上粘着片泛青的鱼鳞。

"扣半个月工资。"我把鱼鳞弹进凤姐的烟灰缸,"损坏刀具赔偿费。"

阿狰的赤瞳倏地恢复成琥珀色,尾巴尖的银鳞簌簌掉落。芳芳腕间的骨链突然松脱,青鱼幻影钻进木簪时,我闻到潮湿的水汽漫过桂花香。

三花用缺耳蹭凤姐的小腿,旗袍开衩处的烧伤疤渗出细密血珠。大黄突然冲着月亮学狼嚎,被凤姐一锅盖拍成呜咽。

"演什么聊斋。"凤姐揪住阿狰的尾巴往篱笆缺口拖,绣花鞋碾过满地银鳞,"修完篱笆腌辣白菜,缸底都让你舔出包浆了。"

后厨的灯光把两人影子投在窗纸上,我瞧着阿狰蓬松的五条尾巴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山火里那个用尾巴卷着我冲出火场的黑影。案板上的擀面杖突然自己跳起来,追着偷吃辣酱的三花满屋跑。

"它以前不这样。"芳芳摸着木簪轻声说,月光在她睫毛上结霜,"自从阿狰哥来之后..."

我往她衣领里塞了把炒瓜子:"这叫员工福利,赶明儿让大黄给你表演后空翻。"

瓦罐里的酱菜在夜色里咕嘟冒泡,阿狰修篱笆的爪子突然顿住。山雾深处传来幼兽呜咽,他缺毛的尾巴根渗出血珠。凤姐往他嘴里塞了块姜糖,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爪痕。

"装什么可怜。"她吐出的烟圈缠住阿狰发抖的尾巴,"当年咬我的野狗可比你凶。"

三花叼着半块腊肉跃上房梁,缺耳在月光下透出粉红肉色。芳芳的发簪突然滚落,青鱼幻影裹住阿狰的尾巴,鳞片剥落的伤口处竟生出嫩绿的新芽。

"加钱!"我踹开突然疯长的藤蔓,"动植物成精要交双倍住宿费!"

阿狰的咆哮震落屋瓦,五条尾巴在月下开成巨大的蒲公英。凤姐的烟头精准命中藤蔓根部,火光里我瞧见二十年前的山火中,有只断尾狰兽正把烧伤的姑娘推向泉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