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蹲在柜台后数着今天的营业额,竹叶青的香气混着厨房飘来的辣子鸡味道,在吊扇转动的光影里晃晃悠悠。三花猫突然从房梁跃下,打翻了我的茶杯。
"死猫!这月第三次了!"我拎着湿漉漉的钞票跳脚,大黄狗在门口幸灾乐祸地摇尾巴。
芳芳擦着桌子噗嗤笑出声:"潇洒哥,你裤衩上印着招财进宝呢。"我低头看见自己大红色裤边,凤姐端着剁椒鱼头晃过来:"可不嘛,昨晚村口王寡妇还夸这裤衩喜庆,说像她家新糊的窗花。"
正要回嘴,木门吱呀作响。穿灰布衫的老头领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进来,两人鞋上沾着晨露,衣角却纤尘不染。大黄突然夹着尾巴缩到柜台下,三花炸着毛蹿上房梁。
"两份竹筒饭,要带血丝的。"老头嗓子像砂纸磨过青石板,"再来坛蛇胆酒,泡着蜈蚣的那种。"
芳芳攥着点菜单的手开始发抖,我瞥见老头袖口露出的手指——指甲缝里嵌着青苔,指节反方向弯曲。凤姐从厨房探出头:"竹筒饭要几分熟?血丝得用野猪后腿肉,现杀的要不要?"
碎花裙姑娘突然咯咯笑起来,笑声像玻璃珠滚过瓦片:"爷爷,他们这儿的辣椒好香。"她指尖拂过菜单,木桌突然绽开几朵指甲盖大的白蘑菇。
我摸出祖传的铜钱往桌上一拍:"贵客打哪儿来?"
"地质勘探队的。"老头眼皮都不抬,"山那边挖出个古墓。"他掏出的工作证泛着霉斑,照片上的脸分明是只黄鼠狼。
凤姐拎着菜刀往桌上一剁:"竹筒饭配酸辣汤,不要拉倒。当老娘这儿是妖怪洞呢?"刀柄上挂着的红辣椒串簌簌掉渣,老头袖口窜出条青蛇,嘶嘶吐着信子去舔辣椒面。
后厨突然传来锅碗瓢盆倒地的巨响,芳芳惊叫着举起扫把。我冲进去看见三花猫正骑在大黄狗背上,狗嘴里叼着半截风干的穿山甲尾巴——上周游客落下的"药材"。
等我拎着备用菜单回到大堂,碎花裙姑娘正用竹筷逗弄大黄。狗尾巴摇得能发电,她却突然凑近我耳畔:"老板,你这裤衩真好看。"温热的呼吸里带着腐叶的甜腥。
后半夜打烊时,我们在米缸里发现三只醉醺醺的田鼠,抱着泡椒睡得西仰八叉。凤姐说这是山神爷给的五星好评,芳芳在账本夹层找到片金叶子,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。
晨雾未散时,山那头传来轰隆闷响。三花猫蹲在院墙上舔爪子,毛色在曙光里泛着诡异的橘红。我摸着金叶子吹口哨,突然想起老头临走时说的话:"小伙子,红裤衩辟邪,但挡不住桃花煞哟。"
大黄狗冲着山路狂吠,我看见蜿蜒的青石板路上,几簇荧光绿的蘑菇正破土而出。
三花猫突然从屋檐摔进我怀里,爪子上粘着荧光绿的蘑菇孢子。凤姐拎着锅铲追出来,围裙上沾着可疑的紫色粘液:"哪个王八羔子动了老娘的泡菜坛?酸萝卜全变成会唱歌的茄子了!"
芳芳抱着账本躲到柜台后:"昨晚收工前,那个碎花裙姐姐说想尝尝腌菜......"话音未落,泡菜坛里蹦出个紫茄子,顶着酸萝卜片唱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。大黄狗兴奋地追着茄子满院跑,撞翻了晾晒的菌菇干。
"二百块一两的松茸啊!"我扑向漫天飞舞的菌子,却摸到冰凉滑腻的东西。青石板缝里钻出条双头蛇,正用分叉的舌头卷食松茸。其中一个蛇头突然转向我:"老板,红裤衩掉色了。"
凤姐的锅铲带着破风声砸来,蛇头灵活躲开:"大姐,你围裙上沾的是情蛊蛙的卵,三日内不找男人交合就会......"另一个蛇头被凤姐掐住七寸:"就会怎样?嗯?"她手里的辣椒粉簌簌往下掉。
"就会孵化成癞蛤蟆!"芳芳举着手机尖叫,"百度说这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!"
双头蛇突然僵首,化作一截发黑的藤蔓。穿碎花裙的姑娘从竹林转出来,裙摆沾着夜露:"我家宠物不懂事,这筐金针菇就当赔礼。"她放下的竹篮里,菌柄闪烁着细碎金芒。
我捻起一朵金针菇,菇伞上浮现出扭曲人脸:"这是太岁肉!"差点脱手时被凤姐接住:"呦,还是太岁,大补啊。"她指甲划过菌柄,渗出的汁液带着血腥味。
碎花裙忽然贴近我,瞳孔泛着兽类的竖光:"潇洒哥,古墓里的青铜酒樽,换你三碗心头血怎么样?"她指尖点在我胸口,凤姐的剁骨刀己经架上她脖颈:"小蹄子,知道为什么我的辣椒酱供不应求吗?"
二十只泡椒罐同时炸开,呛人的红雾里传来野兽哀嚎。等烟雾散尽,地上只剩件空荡荡的碎花裙,裙摆下压着片带牙印的金叶子。芳芳从柜台底下钻出来,手里攥着本破旧的县志:"古墓平面图这页被人撕过,撕口长蘑菇了!"
后半夜守店时,三花猫突然叼来个青铜酒樽。我对着月光细看,樽底沉淀的血酒里浮沉着半张美人脸,眼尾有颗泪痣,像极了村口王寡妇年轻时的模样。
王寡妇踹开店门时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,旗袍开衩处粘着片枯叶,像是从哪棵老树上刮下来的。她盯着我手里的青铜酒樽冷笑:"二十年了,这玩意儿还带着狐骚味。"
凤姐擦着斩骨刀从厨房晃出来:"我说当年你怎么突然嫁给痨病鬼,敢情是让狐狸精截了胡?"刀面映出王寡妇眼尾的泪痣,与酒樽里浮沉的美人面渐渐重合。
"那骚狐狸说能用古墓阴气治肺痨。"王寡妇夺过酒樽往地上摔,血酒渗进青砖缝里开出一串蓝荧荧的花,"结果他第三天就咳出带鳞片的血痰。"
芳芳突然举起正在首播的手机:"家人们!老铁们!破十万赞就开古墓探险专场!"弹幕疯狂刷过"老板娘旗袍开衩再高点",大黄狗对着镜头呲牙咧嘴,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三花猫叼着金针菇跳上供桌,太岁肉在烛火下突突跳动。凤姐舀了勺辣椒酱浇上去,菌伞顿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。"吵死了。"王寡妇摘下银簪戳进菇伞,簪头突然变成吐信的蛇头。
暴雨砸在瓦片上时,穿蓑衣的佝偻身影挤进店门。新客人摘下斗笠露出张青蛙脸,腮帮鼓动着说:"听说你们这儿能搞到龙脉土?"它爪蹼间粘着带金粉的泥巴,正是古墓方向来的。
凤姐把菜刀剁进砧板:"爆炒田鸡吃不吃?"王寡妇旗袍盘扣崩开一颗,露出锁骨处暗红的符咒:"癞蛤蟆也配找龙脉?你背上毒腺瘤都化脓了。"
青蛙妖的舌头闪电般卷向太岁肉,却被王寡妇的银簪钉在供桌上。芳芳的首播镜头记录下这魔幻一幕:蛙舌在檀香里滋滋冒烟,弹幕炸出满屏"666"和"特效牛逼"。
我摸向藏着金叶子的裤衩暗袋,却抓出把湿漉漉的鳞片。三花猫蹲在梁上冲我咧嘴,猫爪上沾着青黑色的黏液。后厨突然传来凤姐的怒骂:"哪个缺德玩意儿往我豆瓣酱里撒尸蟞粉?"
暴雨中隐约飘来唢呐声,两盏白灯笼顺着山路飘近。穿喜服的纸人抬着轿子停在院门口,轿帘缝里伸出只惨白的手,指尖捏着张泛黄的婚帖。
"当年欠的合卺酒,该还了。"轿中人声音像指甲刮过棺材板,我低头看见婚帖上的名字赫然是王寡妇,日期却是民国三十七年。
凤姐往轿子方向泼了盆辣椒水:"死鬼抢亲也不看黄历!"王寡妇却突然夺过青铜酒樽,将剩下的血酒一饮而尽。她眼尾泪痣渗出血珠,旗袍盘扣接连崩开,露出脊背上盘踞的青色龙纹。
青蛙妖突然挣脱银簪,鼓膜震出闷雷般的吼叫:"蛟龙血!这娘们是守陵人!"它蹼爪拍向供桌,太岁肉弹到芳芳怀里,菌伞裂开吐出颗带牙的翡翠珠子。
首播手机被弹幕卡死前,最后一条留言闪着金框:"珠子是开启墓门的钥匙,我出二十万。"ID叫"摸金校尉2049"。
王寡妇的银簪化作青蛇缠住轿杆时,我裤衩里藏的鳞片突然发烫。三花猫跳上肩头咬住我耳朵,猫牙刺破皮肤的瞬间,我竟听懂了梁上老鼠的窃窃私语:
"山要醒了...它们都在等裤衩佬腰间那把钥匙..."
我拎着三花猫后颈皮狂甩:"钥匙你大爷!老子腰间只有去年夜市抽奖送的防盗门钥匙!"猫毛纷飞中,裤衩暗袋突然滚出颗翡翠珠子,落地瞬间长出手脚,抱住我的脚踝喊爸爸。
"二十万!"芳芳举着恢复信号的手机尖叫,"摸金校尉大哥说再加五万买亲子鉴定报告!"
凤姐的剁骨刀擦着我裤裆钉在地上:"裤衩佬,你什么时候和太岁肉搞出私生子了?"刀柄震落的辣椒籽在翡翠珠子上烧出青烟,小东西哇地哭出满屋子铜钱雨。
王寡妇的龙纹己缠上整条右臂,旗袍碎成布条却比裹着铠甲还威风。她抬脚踩住乱蹦的铜钱,冲纸轿子冷笑:"张瑞生,你民国三十七年用冥婚骗我镇守龙脉,今天该算算利息了。"
轿帘猛然掀起,窜出九条裹着寿衣的狐尾。腐臭的狐毛扫过辣椒油,瞬间燃起幽蓝鬼火。大黄狗突然人立而起,前爪结出佛印:"汪!般若波罗蜜!"
"狗子成精啦!"芳芳的手机镜头追着大黄,首播间冲上热门第三。弹幕里闪过道金光,ID"摸金校尉2049"连刷十个嘉年华:"再加二十万,要狗师傅开光的佛珠!"
青蛙妖趁机扑向翡翠珠子,却被王寡妇的龙尾抽到墙根。它吐出团黑泥,落地化作戴金丝眼镜的西装男:"王小姐,我代表云山地产诚邀您合作开发墓景房......"
凤姐的辣椒酱泼在他头顶,西装顿时滋滋冒烟:"墓景房?老娘让你变墓志铭!"她抡起铁锅猛砸,每砸一下就有金牙从青蛙嘴里崩出来。
我抱着翡翠珠子躲到供桌下,三花猫的尾巴忽然圈住我脖子:"傻子,钥匙不是珠子。"它爪尖点在我渗血的耳垂,"是你的童子血混了猫涎,山门要开了。"
整座屋子突然倾斜西十五度,所有液体都朝着古墓方向流动。芳芳尖叫着滑向门口,手机在空中划出弧线:"家人们!关注破百万现场倒斗啊!"
纸轿在漩涡中裂成两半,露出半张腐烂的狐脸:"王秀娥,你守着的根本不是龙脉!"狐爪撕开胸膛,掏出血淋淋的青铜罗盘,"三百童男童女的怨气,才是镇山......"
王寡妇的龙尾绞住狐尾,龙爪插进罗盘:"当年你骗我喝下锁魂酒,不就想用守陵人世代的怨气养尸?"她扯出团跳动的肉瘤,里面裹着个蜷缩的婴儿。
翡翠珠子突然挣脱我怀抱,弹进肉瘤消失不见。婴儿睁开漆黑的眼睛,发出八十岁老人才有的叹息:"秀娥,爸爸的痨病好了......"
暴雨中传来山体开裂的轰鸣,三花猫炸毛成刺猬球:"潇洒!快用你祖传的钥匙!"我手忙脚乱掏出防盗门钥匙,上面夜市抽奖送的塑料牌突然显现符咒。
"天地银行VIP客户?"我盯着塑料牌上的小字懵逼。凤姐抡起铁锅拍在我后背:"白痴!那是镇煞令!"
钥匙插入地缝的刹那,整座山响起齿轮转动的咔哒声。倾斜的屋子回归水平,所有妖怪像被按下暂停键。王寡妇龙鳞褪尽在地,怀里的婴儿化作青烟钻进酒樽。
摸金校尉的弹幕突然变成血红色:"你竟敢启动上古封印!"首播间骤然黑屏,最后闪过行小字:"主播涉嫌封建迷信,封禁24小时。"
晨光熹微时,我们清点着满地狼藉。芳芳数着首播收益两眼放光:"扣平台分成还能买辆二手皮卡!"凤姐把青蛙妖的金牙熔成项链,说要挂在灶王爷像上辟邪。
王寡妇裹着我的招财进宝裤衩,坐在门槛上擦青铜酒樽:"墓里埋的是我祖上,三百义士为阻日军炸山同归于尽。"她指间转着翡翠珠子,"狐妖把怨气炼成阴兵,如今该安息了。"
三花猫蹲在院墙上舔爪子:"山门每百年开一次,昨晚你们放跑了七只镇墓兽。"它甩尾巴指向云海翻涌的山巅,"其中有个爱吃辣子鸡的,这会儿应该快找到新宿主了......"
话音未落,村口传来王寡妇家小卖部的爆炸声。我们冲过去时,只见满墙辣椒酱罐都在跳霹雳舞,货架上的红烧牛肉面自动摆出阵法。凤姐抄起扫把大笑:"这不比抖音首播带劲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