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院的晾衣绳上还挂着凤姐的豹纹内衣,我数着昨晚偷看芳芳换衣服时从门缝里捡到的三根长发,突然听到大黄对着篱笆狂吠。
"老板,来客人了。"
芳芳的声音像沾了露水的桃花瓣。我弹了弹烟灰,抬头时正撞见那人跨过青石门槛。松香味的阳光从他肩头滑落,在水泥地上摔成细碎的金箔。
"包月打八折,包年送温泉劵。"我伸出五根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,"不过我们这儿没温泉。"
男人解开亚麻外套的牛角扣,袖口磨损处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。他掏钱时我注意到钱包里没有纸币,只有几片金箔在晨光中颤动。
"用这个可以吗?"他的声音像深秋踩过松针的脚步声。
凤姐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:"老娘活了西十年,第一次见拿金箔当饭钱的。"锅里的腊肉炒笋尖突然窜起半米高的火苗,吓得三花猫跳上院墙。
我按住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:"特殊服务另收费。"
男人歪头时发梢掠过眼角的泪痣:"我需要特殊客房服务。"他说这话时大黄突然不叫了,趴在他脚边露出肚皮,三花猫蹭着他的登山靴发出咕噜声。
芳芳端茶时手抖得厉害,青瓷杯在木桌上磕出清脆的颤音。男人用指尖蘸茶水在桌面画圈,水渍竟慢慢凝结成冰晶。
"今晚有流星雨。"他舔掉指尖的冰粒,"西厢房能看到猎户座流星雨最亮的火流星。"
我数着他推过来的第六片金箔,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青蛙跳井的声响。凤姐突然揪住我耳朵:"小色鬼,当心人家是拍抖音的整蛊博主。"
后半夜我蹲在客房外数蚂蚁,木门吱呀打开时带出银河的寒气。男人披着月光站在台阶上,西装裤变成了缀满星屑的汉服下摆。
"要特殊服务?"我摸着兜里的金箔咽口水。
他指向天空:"陪我看看神明的眼泪。"
瓦片上的三花猫突然伸爪在空中划动,爪尖拖曳的荧光竟组成旋转的星图。大黄从狗窝叼出布满铜锈的星盘,那东西我明明上周当废铁卖给了收破烂的。
当第一颗流星撕裂夜幕时,男人掌心的星芒突然暴涨。我看着他被光吞没的侧脸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,那个浑身湿透却坚持用金叶子买泡面的怪人。
"我叫星官。"他说话时睫毛上落满光尘,"这个农家乐被登记为天界驿站了。"
晨光初现时,院里的白菜变成了发光的水晶球,灶台燃着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。芳芳数着变成真金的箔片,凤姐对着自动翻页的菜谱骂脏话。
星官留下的小铁盒里装着会说谎的星砂,据说能实现三个愿望。我拿它给芳芳买了蝴蝶发卡,给凤姐换了把不沾血的菜刀,剩下全换成火腿肠喂大黄和三花。
现在每当下雨,屋檐就会落下彩虹色的雨滴。芳芳总说看见流星就往西厢房跑,而我终于明白,神明要的从来不是香火供奉,是某个暴雨夜递过去的干毛巾,和看流星时有人笑着说"这玩意还不如烟花好看"。
暴雨把水泥地砸出银色的水泡时,我正趴在柜台研究三花猫的新作——它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扭的"囍"字,旁边还堆着七颗鹅卵石。
"死猫成精了!"凤姐甩着刚杀的土鸡,血点子溅到自动翻页的菜谱上,"这破书今早教我做仰望星空派,鱼头插在蛋糕上跟凶案现场似的。"
芳芳突然尖叫着冲进大堂,碎花裙角滴着彩虹色的雨珠:"大黄把村长的假发叼回来了!"她怀里抱着的土狗浑身星纹流转,狗毛里嵌着几颗发光的小石子。
西厢房的挂钟突然倒转三圈,冰柜里昨天剩的鱼头豆腐汤开始咕嘟冒泡。我数着抽屉里多出来的三枚银币,每枚都沾着类似月球环形山的粉末。
穿黑绸旗袍的女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。
伞尖滴落的雨水在门槛前自动分流,她高跟鞋跟嵌着的红宝石在积水中映出彼岸花的形状。三花猫炸着毛蹿上房梁,大黄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低吼。
"天界驿站的招待员就这水平?"女人用伞尖挑起我衣领,香水味像是陈年骨灰混着曼陀罗花汁,"我要见星官。"
凤姐的菜刀突然自己飞过来插在柜台上,刀柄上浮现出甲骨文。女人轻笑时耳垂上的珍珠裂开,露出里面转动的微型星云:"有意思,被贬谪的奎木狼居然在当厨娘。"
后院的发光白菜突然集体爆开,飞溅的汁液在空中组成星图。女人用伞面接住一滴菜汁,旗袍瞬间变成NASA宇航服:"告诉你们老板,下次织女星云快递放错坐标,我就用银河湮灭弹把这儿炸成量子尘埃。"
芳芳突然把蝴蝶发卡拍在桌上,星砂粉末腾起的荧光中,女人手腕上的电子表开始播放《难忘今宵》。趁她愣神的瞬间,大黄叼走了那只镶宝石的高跟鞋。
"你们凡人..."女人赤着脚后退时,宇航服变回了旗袍,只是下摆多了圈焦痕,"居然用春节联欢晚会污染我的计时器!"
午夜雨停时,我们发现女人留下的银币在窗台排成北斗七星。凤姐对着自动清洁的锅铲骂骂咧咧,芳芳正用星砂给大黄染粉红色爪印。
西厢房的挂钟又开始倒转,这次冰柜里多了盒会发光的饺子。我摸到兜里突然出现的织女星收据,突然想起星官消失前说的话:"神明也需要人间烟火气。"
就像此刻凤姐追着偷腊肠的三花猫骂街,芳芳教大黄跳广场舞,而我在数今天赚到的星星硬币——虽然它们总在半夜变成巧克力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