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没散尽,大黄就冲着石板路狂吠。我叼着牙刷推开雕花木窗,看见个穿冲锋衣的男人正在摸三花猫的肚皮。这野猫平日凶得很,此刻却瘫成一张猫饼。
"老板,来十斤红土拌蜂蜜。"
我差点把薄荷味牙膏沫咽下去。凤姐的炒勺在厨房当啷作响:"本店没有动物园饲料专供。"芳芳抱着竹篓经过前院,晨露沾在她的马尾辫上,我突然觉得应该给菜单加上情侣套餐。
冲锋衣男人从兜里掏出块带青苔的石头:"用这个付账。"石头在他掌心泛着暖光,像揣了块小太阳。大黄突然夹着尾巴躲到我腿后,这蠢狗上次见狼都没怂。
"红土在后山洼地,要收带路费。"我伸出三根手指,盘算着能讹多少。芳芳端着菊花茶过来,男人立刻像向日葵转向太阳,冲锋衣扣子崩开两颗,露出锁骨下的月牙形疤痕。
凤姐拎着锅铲冲出来,围裙沾着辣椒末:"小帅哥要不要试试姐姐特制的火山岩浆蛋包饭?保证辣得你..."她突然噤声,男人指尖正渗出土黄色液体,滴在石板上瞬间长出地衣。
暴雨夜来得猝不及防。举父——他现在承认自己是《山海经》里那个爱扔石头的家伙——蜷缩在柴房角落,绒毛从毛孔里钻出来。芳芳翻出她祖母的旧棉袄,袖口还缝着褪色的红丝带。
"二十年前雪崩..."举父的尾巴扫倒一排腌菜坛,"有个采药姑娘用菊花茶喂我。"凤姐默默往他炒饭里多加了三个荷包蛋,我偷藏的云山红土在柜子里发烫。
三花猫蹲在窗台甩尾巴,暴雨中亮起星星点灯的萤火虫。举父裹着棉袄走向后山时,大黄突然叼来块带牙印的火山岩。这蠢狗,终于学会收小费了。
三花猫最近总蹲在收银台舔爪子,毛色油亮得可疑。我数零钱时发现多了几片金叶子,凤姐揪着猫后颈晃出一串铜钱:"这贼猫把游客当自动取款机了!"
"这叫招财猫。"我往猫碗里多倒了把小鱼干,"记得分三成利润当场地费。"
举父留下的火山岩在厨房炖汤时总咕嘟咕嘟冒情话,凤姐的铁锅都被撩得长出玫瑰锈。芳芳把红丝带系在竹筒饭上之后,后山的萤火虫开始排成箭头指路,大黄追光斑追出个山参娃娃。
"包月住宿打八折。"我冲着竹林里冒出的白胡子老头喊,他头顶的灵芝比我脸都大。老头甩来一节笋,剥开是水灵灵的翡翠镯子:"换一坛举父眼泪腌的酸笋。"
凤姐举着菜刀追砍偷喝米酒的松鼠精时,芳芳正教山参娃娃用支付宝。三花猫把金叶子塞进我袜子,大黄的狗窝里长出了摇钱草。我摸着锁骨下的月牙印,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雪崩夜,有只毛绒绒的手往我怀里塞过暖烘烘的石头。
野樱桃树开花那夜,举父背着月光回来了。他脖子上缠着三花猫,手里拎着个会唱歌的南瓜,后头还跟着十七八个山鬼,说要办什么精怪美食节。
"场地费按人头收。"我敲着算盘露出八颗牙,"附赠芳芳特制菊花茶。"
凤姐的火山岩炒饭在发光,山鬼们拿露珠当酒划拳。芳芳发梢落着星尘,给每个精怪手腕系上红丝带。大黄和三花猫蹲在屋顶分金叶子,我藏起举父悄悄还回来的火山岩——那上头新刻着个小月亮,正好扣在我胸前的疤上。
后山传来雪崩般的轰鸣,是山参娃娃们骑着野猪来赴宴。算盘珠子崩得到处都是,我笑着往南瓜里倒陈酿。这可比情侣套餐赚多了。
南瓜灯唱到第三首情歌时,温泉池里浮起个蚌壳精。她每片贝壳都镶着琉璃瓦,张嘴就吐珍珠奶茶。芳芳的竹筒饭刚递过去,整个池子突然咕咚咕咚冒杨枝甘露。
"包场费每小时加收三成。"我往池边插价目表的手被凤姐拍开,她舀了勺甘露浇在火山岩炒饭上,米粒顿时跳起踢踏舞。举父带来的南瓜灯开始打拍子,三花猫趁机把金叶子贴满我的拖鞋底。
白胡子老头醉醺醺地要续酸笋,头顶灵芝蔫成香菇干。我摸走他腰间玉佩时,摸到张泛黄的采药人执照——照片上的姑娘扎着芳芳同款马尾辫。老头突然睁眼抢回玉佩,浑浊瞳孔闪过月牙光。
"二十年前的雪..."他打了个柚子味的酒嗝,"有个傻子用体温焐化冰棱喂我喝。"
后厨传来巨响,山参娃娃们把野猪灌醉了在骑扫帚。凤姐举着会飞的炒勺追出来,泼出的辣椒油在天上炸成烟花。芳芳系着红丝带在烟火里转圈,她发梢扫过的草叶都结出冰糖山楂。
举父不知何时挨到我旁边,皮毛沾着桂花香:"当年那姑娘..."他话没说完,三花猫突然叼着我的裤腿猛拽。温泉池迸出七彩虹光,蚌壳精的珍珠奶茶正在凝结成琥珀,每个气泡里都冻着记忆片段。
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裹着破棉袄,怀里抱着只奄奄一息的毛团。冰天雪地里,小芳芳的奶奶递来菊花茶时,我偷偷把暖热的火山岩塞进她背篓。琥珀里的少女腕上红丝带翩飞,正是如今系在芳芳发梢那条。
"原来是你这个奸商..."举父的尾巴扫翻三筐山竹,金灿灿的果肉里蹦出玲珑骰子。大黄突然窜出来叼走骰子,狗爪按出六个红点。
温泉池底升起白玉桌,山精野怪们哗啦啦推来翡翠麻将。凤姐的炒勺变成骰子桶,芳芳的红丝带自动理牌。我摸着突然鼓起来的钱包大笑,三花猫蹲在筹码堆上冲我眨眼——它尾巴上缠着老头那枚玉佩,正映着月光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