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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现在你眼里有我的倒影了

暴雨把屋檐敲得咚咚响时,我正趴在柜台数这个月的水电费。大黄突然冲着雨幕狂吠,尾巴摇得像螺旋桨。

门帘被掀开的刹那,我差点把收银机吞下去。白衣姑娘浑身滴水站在门口,乌发间缠绕着细碎水草。最要命的是她胸口被雨水浸透的布料,透明得能看清底下雪色肌肤。

"这位姑娘..."我咽着口水递毛巾,"暴雨天穿汉服出来玩?"

她歪头时发梢滚落一串水珠:"汉服?"声音像山涧敲冰,听得我尾椎骨发麻。芳芳从后厨探出头,马尾辫啪地甩在门框上:"老板你又调戏客人!"

"两斤生牛肉,要带血的。"白衣姑娘突然开口,"再加三坛烧酒。"

凤姐拎着菜刀冲出来,围裙沾着鱼鳞:"大妹子够野啊!要不要姐给你切条活鱼刺身?"刀尖往我胯下比划,"现杀现吃?"

双腿时听见芳芳惊呼:"姐姐你的脚!"

积水漫过她赤裸的足踝,十几条银色小鱼正绕着脚趾打转。大黄突然夹着尾巴呜咽,三花猫炸着毛蹿上房梁。

"我叫龙儿。"她指尖抚过柜台,木纹立刻浮出细密水珠,"可以用这个付账吗?"掌心里躺着颗拇指大的珍珠,泛着淡青色幽光。

凤姐的菜刀当啷掉在案板上:"妈呀这成色!"她突然揪住我耳朵,"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?"

暴雨在半夜转成山雾。龙儿蜷在客房藤椅里啃西瓜,红瓤汁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。芳芳蹲在旁边给她擦头发,眼睛亮晶晶的:"姐姐头发好香,是用了什么洗发水呀?"

"瀑布。"龙儿吐出黑籽,籽粒滚到地砖缝里立刻发芽,"白龙瀑第三叠的水潭,每月望日去泡两个时辰。"

我蹲在门槛上数珍珠,大黄把脑袋搁在我膝盖打哈欠。雾气流过龙儿脚边时自动绕开,仿佛畏惧什么似的。三花猫不知何时蹲在窗台,绿眼睛盯着桌上那盘没动的生牛肉。

后半夜我被雷声惊醒,发现龙儿站在院中仰头望天。暴雨将她浇得通透,白衣紧贴着玲珑曲线。我刚要开口,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,分明看见她瞳孔变成细长的金色竖线。

"看够了吗?"她没回头,声音混着雨声传来,"凡人。"

我举着伞僵在原地,伞骨突然结满冰碴。她转身时唇角挂着戏谑的笑,指尖划过我喉结:"珍珠够付房费吗?贪财好色的小老板?"

晨雾散去时客房只剩水汽氤氲,被褥整齐得像没人睡过。芳芳在枕头上发现一片龙鳞,阳光下流转七种光晕。凤姐边煎鸡蛋边哼十八摸,突然盯着锅铲大叫:"老娘的铁锅怎么长出荷花来了?"

三花猫叼着生牛肉跃上屋顶,大黄对着云山方向叫了整上午。我摸着口袋里温润的珍珠,突然想起她最后那个笑——像暴雨里绽放的睡莲,带着潮湿的诱惑与神性的悲悯。

晨雾还没散尽,后山竹林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。我拎着扫帚摸过去时,看见龙儿正在用珍珠串风铃。竹叶在她指尖凝成冰丝线,檐角挂着的铜铃铛突然转出鱼尾纹。

"这是报警器。"她对着阳光调整珍珠角度,冰棱折射出彩虹戳在我鼻尖,"白龙瀑上游的蛟快要蜕皮了,最近会有水妖来抢地盘。"

芳芳抱着洗衣盆经过,肥皂泡飘到龙儿发梢立刻冻成冰晶球。凤姐从厨房窗户探出头:"大妹子,借你片龙鳞磨刀呗?"案板上堆着半人高的河蚌,刀刃卷得像麻花。

正午最热闹那阵,七个背包客浑身是泥冲进院子。领头的光头大哥拍着八仙桌嚷嚷:"山溪里钓到条银带鱼,他娘的咬断老子鱼线跑了!"他甩出半截鱼钩,铁锈里渗着蓝莹莹的血。

龙儿正在喝番茄蛋汤,瓷勺突然在她唇边碎成齑粉。三花猫跳上她膝盖,尾巴扫过桌面时,那碗汤表面凝出霜花。

"是螭吻。"她弹了下猫耳朵,三花立刻炸毛逃向柴房,"蛟的私生子,专吃钓鱼佬的蚯蚓盒。"

下午三点暴雨突至,山洪裹着棺材板冲进菜园。龙儿赤脚站在南瓜架下,洪水到她脚边自动分成两股。芳芳举着塑料盆接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,凤姐抄起漏勺大喊:"接住那只王八!炖汤够补三天的!"

我在洪流里捞起个雕花木匣,打开瞬间窜出团青烟。龙儿闪身捏住烟雾后颈,竟是个穿肚兜的娃娃鱼精:"白龙娘娘饶命!小的给您抓了三十斤小龙虾当贡品!"

暮色染红溪水时,龙儿蹲在石滩上给娃娃鱼精扎小辫。凤姐架起十口铁锅炒麻辣小龙虾,炊烟里混着龙儿弹冰珠的声音。芳芳把蒜瓣抛向空中,龙儿吹口气便剥成雪白的月亮。

"凡人。"她忽然转头叫我,指尖挑着根辣椒,"想不想看螭吻跳火圈?"

没等我回答,后山传来地动山摇的吼叫。龙儿把辣椒籽撒进溪水,整条河瞬间沸腾起红雾。我们扒着篱笆墙,看见条银光闪闪的带鱼在红雾里疯狂扭动,最后啪嗒摔进凤姐的麻辣锅。

深夜龙儿要走,芳芳哭着用狗尾巴草编了个手环。凤姐往她包袱塞了五罐辣酱,突然扒开人家衣领往里瞅:"大妹子你这龙鳞长在哪啊?后背还是..."我赶紧捂住这女流氓的嘴。

月光下龙儿的影子蜿蜒如河,她弹了下我额头:"贪财老板,珍珠省着点花。"我摸到裤兜里多了颗会跳动的珍珠,像揣着颗微型心脏。

第二天发现菜园里的南瓜都变成了冬瓜大小,切开流出蜂蜜。三花猫开始学狗叫,大黄却总对着月亮作揖。凤姐拿着龙鳞煎蛋,煎出七种颜色的荷包蛋,吃得芳芳头顶冒彩虹泡泡。

山那边传来闷雷时,我正在擦龙儿坐过的藤椅。椅背不知何时长出了细密鳞片,摸上去像在触碰一条沉睡的龙。

白露过后的第七天,挂在檐角的珍珠风铃突然开始自转。我正在给三花猫拌鱼饭,冰丝线突然崩断,三十二颗珍珠噼里啪啦砸进腌菜缸。

"要变天。"凤姐拿锅铲搅动泛着蓝光的酸菜,腌萝卜突然长出鱼鳃,"你们闻闻这腥气,比海鲜市场倒闭那天的味儿还冲。"

后半夜我被某种鳞片摩擦瓦片的声音惊醒。推开窗的瞬间,月光下数百条银白色鳗鱼正沿着屋脊游动,鱼群汇成的溪流在龙儿住过的客房上方盘旋成漩涡。大黄对着月亮发出狼嚎般的悲鸣,惊飞了满山栖鸟。

"是白龙瀑在哭。"芳芳不知何时抱着枕头站在我身后,她手腕上的狗尾巴草手环正在疯长,"龙儿姐姐说过,蛟每蜕一次皮,山就要流三天眼泪。"

第二天进山采菌子的老猎人带回半片龙鳞,边缘还沾着冰碴。凤姐用铁钳夹着鳞片在灶膛煅烧,铁锅突然蒸发出瀑布轰鸣声。三花猫撞翻酱油罐在墙上抓出爪痕,歪歪扭扭组成三个字:救救她。

暴雨来得比预想中暴烈。我套上雨衣冲进山道时,闪电劈开的天幕上隐约有龙影翻腾。溪水倒灌成无数银蛇,缠住我脚踝的瞬间被热气蒸成白雾——衣兜里那颗会跳动的珍珠正在发烫。

龙儿倒挂在白龙瀑第三叠的水潭上方,乌发像海藻般在水中铺展。她手腕被冰链锁在钟乳石上,尾椎骨延伸出的虚幻龙尾正在片片剥落。

"傻瓜。"她咳出淡金色的血,溅在岩壁开出透明的花,"蛟用三十年寿数换了捆龙索。"

我踩着湿滑的青苔往上爬,掌心的珍珠突然钻进皮肤。血管里游过冰凉的触感,潭水分开一条水晶甬道。凤姐的剁骨刀和芳芳的晾衣杆同时飞来,劈在冰链上的火星惊醒了沉睡的娃娃鱼精。

"白龙娘娘的姘头来抢亲啦!"数百只水妖举着珊瑚叉浮出水面,被凤姐一勺滚油泼得吱哇乱叫。芳芳把狗尾巴草手环抛向空中,暴涨的草叶织成巨网兜住坠落的龙儿。

龙尾扫过我的脸颊时,我尝到了雪崩的味道。她蜷缩在我怀里轻笑,睫毛上凝着冰珠:"现在你闻起来像我的同族了。"那颗寄生在心脏位置的珍珠突然开始跳动,震得我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。

黎明时分我们在菜园里捡到蜕下的龙皮,薄如蝉翼却重若千钧。凤姐用它当蒸笼布,蒸出的馒头自带彩虹馅料。芳芳把龙鳞磨成粉撒在篱笆周围,从此蟑螂排队跳崖,蚊子绕着院子唱佛经。

龙儿消失的第三个月圆夜,三花猫叼来沾着夜露的信笺。宣纸上只有游鱼般的墨迹:"珍珠当彩礼够不够?"我转头看见她倚在晾衣绳上啃辣酱馒头,月光透过身体洒在地上,像一尾搁浅的龙。

龙鳞蒸笼蒸到第七天时,我发现自己的倒影开始长鳃。凤姐舀着冬瓜蜂蜜汤大笑:"让你小子天天偷喝养鱼池的水!"她围裙底下闪过蓝莹莹的尾巴尖,吓得芳芳把剥好的蒜瓣捏成了蒜泥。

龙儿最近总在暴雨天出现,带着满身海腥气往我枕头底下塞贝壳。昨夜她醉醺醺盘在吊灯上,龙尾卷走我半柜子二锅头:"蛟给我下了聘书,说要拿云山当嫁妆。"

我捂着心口发烫的珍珠装睡,她突然咬住我耳垂呵冷气:"那颗龙胎珠...还没告诉你孵化的方法吧?"

第二天全村狗群集体朝农家乐朝拜,三花猫蹲在屋顶主持仪式。芳芳清理客房时抖出一张蛟皮请柬,烫金大字印着"聘礼清单"——第三条赫然写着"贪财老板的心头血十升"。

"这是抢婚呐!"凤姐剁着长出腿的鲈鱼狂笑,"老娘当伴娘得收十八个猪头当红包!"

龙儿踩着立秋的初霜踹开大门,旗袍开衩处闪动着龙鳞光泽。她甩给我一袋冻僵的水虱子:"蛟派来的探子,喂大黄正合适。"大黄兴奋地满地打滚,吞下虫子后居然吐出句人话:"汪...老板娘万岁!"

当晚我泡澡时,浴缸突然结出冰莲花。龙儿从蒸汽里凝出人形,指尖划过我锁骨下游动的珍珠:"子时带着凤姐的剁骨刀,去白龙瀑捞月亮。"

我们踩着薄冰潜入第三叠水潭时,蛟的迎亲队正在水下敲骷髅鼓。凤姐抡起缠着红绸的剁骨刀劈开喜轿,斩断的锁链里掉出我去年丢在山涧的劳力士。龙儿趁机把龙胎珠拍进蛟的天灵盖,炸开的冰花里浮现出我爷爷当年救小白蛇的老照片。

"百年前你爷爷喂我吃茶叶蛋,"龙儿揪着蛟的龙角往潭底塞,"现在你喂我吃辣条,你们老周家专克我们水族是吧?"

黎明前我们拖着湿透的蛟鳞凯旋,发现芳芳用狗尾巴草编了九百个喜字。凤姐熬了加珍珠粉的醒酒汤,三花猫把蛟的胡须编成中国结挂在收银台上。

龙儿在晨光里捏碎最后一片聘书,纸屑化作锦鲤游进我的瞳孔:"贪财老板,现在你眼里有我的倒影了。"我望向养鱼池,水面浮现的龙影正朝我狡黠地眨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