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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是桂花酿太辣

我蹲在柜台后刷首播,芳芳端着酸梅汤经过时,我顺手掐了把她水蛇似的腰肢。小姑娘像受惊的麻雀蹦起来,陶碗里的紫红液体在晨光里晃成一片碎星。

"老板!"她跺脚时马尾辫在肩头弹跳,"再这样我告诉凤姐去!"

后厨的剁肉声突然停了。案板震动的余韵里,凤姐拎着斩骨刀转出来,围裙上沾着几滴可疑的暗红。她叼着牙签上下打量我:"村头王寡妇昨晚没榨?大清早就。"

大黄突然冲着门外狂吠。三花猫从屋檐窜下来,脊背弓成倒U型。我顺着它们的视线望去,看见金发女人踩着十厘米细高跟,像团流动的火焰卷进大堂。她指甲是淬了毒似的幽蓝,叩在木桌上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。

"火云烧尾宴。"红唇开合间溢出檀香味,"要现拔的尾羽当柴火。"

凤姐的斩骨刀哐当掉在瓷砖上。我注意到她左手小指在抽搐——上次见她这样还是醉汉往芳芳裙底塞摄像头那晚。大黄突然夹着尾巴躲到柜台下,三花猫的瞳孔缩成两道金线。

"本店没有..."我话没说完就被凤姐踹中小腿。她捡起刀时,我看见有细小的火苗从她发梢钻出来,这在常年飘着油烟的后厨并不显眼。

"现杀现做加收30%服务费。"凤姐甩出个油腻腻的二维码,"后厨重地闲人免进。"她拽着金发女人往后院走时,我发誓看见她们影子在水泥地上纠缠成巨大的羽翼形状。

芳芳凑过来整理酸梅汤碗,发丝扫过我鼻尖:"那个姐姐好奇怪,身上有股烧焦的梧桐叶味道。"她突然压低声音,"而且...她没有影子。"

后厨传来瓷器碎裂声,紧接着是类似禽类长唳的锐响。三花猫炸着毛窜上房梁,大黄的呜咽里混着金属刮擦声。我摸到后院时,正看见凤姐揪着金发女人的衣领按在古井边,右手燃着青白色的火焰。

"三百年前烧你尾巴是轻的!"凤姐的声音裹着金属震颤,"再敢碰结界阵眼,我把你泡进忘川水腌成腊味!"

金发女人突然笑起来,唇角裂到耳根露出细密的尖牙。她脖颈浮现出鳞片纹路,却在凤姐掌心火焰逼近时瞬间消退。"开个玩笑嘛。」她蜕皮似的褪去人形伪装,变成穿中山装的白须老头,"谁让当年您涅槃时烧秃了我的尾巴..."

我后退时踩断枯枝,两个非人类同时转头。凤姐甩手把老头扔进井里,转身时又是那个围裙沾油渍的泼辣厨娘。她捡起滚落井边的青花瓷片,裂缝里渗出琥珀色的液体,闻着像陈年佳酿混了铁锈味。

"把泔水桶推过来。"她踹了脚井沿,"今晚加餐,凤凰醉泥鳅。"

芳芳的惊呼从前堂传来,混着瓷器叮当。我转身时瞥见凤姐从围裙口袋摸出片金红色羽毛,轻轻一吹就燃成灰烬。井底传来老头变调的求饶,听起来像某种禽类在学舌。

三花猫不知何时蹲在了我脚边,金绿异瞳里映着凤姐的背影。当晨雾漫过她发梢时,我似乎看见有流火般的尾羽在虚空中一闪而逝。

后院的梧桐树开始掉蓝叶子是在三天后。芳芳扫落叶时发现每片叶子背面都长着人脸,吓得把竹扫帚扔进了腌菜缸。凤姐舀着泡菜冷笑:"这树三千年没开过花,现在倒学会掉头皮屑了。"

正午阳光突然暗下来时,我正偷看芳芳弯腰擦桌子的腰线。玻璃窗上凝结出冰晶状花纹,大黄冲着空气狂吠,三花猫突然跳上收银台,爪子拍在付款码上发出滋滋电流声。

穿藏青色制服的男人裹着寒气撞进门。他肩章缀着活物似的银鳞,帽檐压得极低,手里铝制保温杯在木桌上烫出焦痕:"凤凰醉泥鳅,多放辣。"

凤姐从后厨甩出菜刀钉在男人指缝间:"城隍司的也敢来撒野?"刀刃上跃动的火星拼成篆体"滚"字。大黄突然尿在门槛上,液体竟在青砖缝里游出八卦图案。

"云山地脉移位,昨夜子时东侧结界破了道口子。"城隍啜饮保温杯里腥红的液体,我瞥见杯底沉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龙鳞,"您养的土狗今早是不是叼回过青铜碎片?"

芳芳突然打翻醋瓶,酸雾蒸腾间我瞳孔刺痛。再睁眼时,看见城隍背后悬浮着十八只惨白的灯笼,每盏灯芯都裹着蜷缩的婴儿魂魄。三花猫炸毛发出汽车急刹般的叫声,凤姐的围裙带无风自动,露出后腰上火焰状胎记。

"二十斤桂花酿,三桶山泉水。"凤姐突然报起菜价,"额外收遮羞费五百,精神损失费八百。"她踹开地窖铁门时,霉味里窜出上百只发光的蓝蝶,有几只停在我肩头,翅膀上分明映着山海经图谱。

地窖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。城隍的保温杯突然长出獠牙,咬住他手腕不放。"活该!"凤姐拎着个青铜鼎上来,鼎沿还沾着新鲜泥土,"去年中元节顺走我三颗凤凰泪的事还没算账..."

芳芳突然指着窗外尖叫。整片菜地的萝卜自动破土而出,在空中摆出北斗七星阵型。每颗萝卜都睁着芝麻大的红眼睛,须根滴落的汁液在水泥地上蚀刻出甲骨文。三花猫追着自己尾巴转圈,每次旋转都让空间产生水波纹般的褶皱。

"你!"凤姐的火焰胎记蔓延到锁骨,弹了我额头爆栗,"把上周收的旧铜钱铺在门槛内侧,要乾隆通宝冲外,嘉庆通宝冲里。"她转身揪住想溜的城隍冷笑,"至于您,麻烦把屋顶第三片瓦掀开,里头有您去年弄丢的生死簿残页。"

大黄忽然人立而起,前爪在虚空画出荧光绿的符咒。那些萝卜精发出老鼠般的吱吱声,排队跳进腌菜缸把自己压成酸萝卜条。芳芳的手机自动播放起《大悲咒》,混着凤姐剁鱼骨的咚咚声,竟合成段诡异的神道教祭乐。

黄昏时我发现所有乾隆通宝都变成了蛇形铜锁。三花猫卧在锁眼位置,尾巴尖插着片青铜鼎残片。凤姐在厨房哼黄梅戏,锅里炖着不断变换颜色的浓汤,每隔三分钟就冒出张模糊的人脸。

城隍临走前塞给我张烫金名片,背面用血写着"小心火烛"。凤姐把名片扔进灶膛,火苗瞬间窜成凤凰形态,将灰烬拼成个嘲讽的笑脸。芳芳收拾碗筷时,我突然看见她瞳孔里映出九条尾巴的影子。

夜半被尿憋醒时,撞见凤姐赤脚站在古井边。她披散的长发浸满月光,脚踝缠绕着会发光的藤蔓。井水沸腾如熔岩,冒出无数气泡,每个气泡都包裹着星图碎片。我想起小时候爷爷说的山鬼娶亲传说,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长出尖角和鳞片。

凤姐往我怀里塞了桶活泥鳅,泥鳅背上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。"抱着,别让它们见到月光。"她边说边往芳芳头上插香,三根檀香在丸子头上歪成滑稽的斜塔,"你负责给城隍老爷跳招魂舞。"

城隍蹲在屋顶啃萝卜干,每咬一口都有星火溅落:"我好歹是正八品阴神......"

"正八品还偷吃贡品!"凤姐甩出菜刀削掉他半截裤管,"左脚踩巽位,右手捏子午诀,唱《好汉歌》的时候记得破音。"

三花猫突然叼着我的手机狂奔,屏幕上是正在首播的"云山农家乐灵异事件"。弹幕疯狂刷过"特效牛逼",我眼睁睁看着打赏金额超过昨日流水。凤姐的火焰胎记亮得像LED灯,她一脚踹翻腌菜缸,三百条酸萝卜在空中拼出北斗七星阵。

"芳芳!转三圈学猫叫!"

"喵、喵呜?"

青砖地面突然渗出蓝光,萝卜阵中央裂开道彩虹漩涡。大黄兴奋地叼着青铜鼎残片要往里冲,被我揪住项圈拽回来时,鼎片划破指尖,血珠竟在虚空凝成迷你版云山地图。

"早说你祖上是守山人啊!"凤姐扯开我衣领,指甲在胸口画出血符,"跳进去把结界缺口堵上,记得收过路费!"

漩涡里伸出只覆盖青鳞的巨爪,指甲缝里卡着生锈的汽车零件。我本能地摸出手机扫码:"微信还是支付宝?"巨爪愣住瞬间,芳芳突然甩出九条光尾缠住它,尾尖燃着粉色狐火。

城隍的保温杯喷出黑雾,雾中浮现千军万马虚影。"三百年前你就用这招追星!"凤姐点燃围裙扔进雾里,火焰中飞出金红凤凰,将古战场幻象烧成漫天流萤。

我跌进漩涡时,看见公元3024年的外卖骑手正在和唐朝书生吵架,杨贵妃在首播卖荔枝,金字塔尖坐着刷抖音的法老。结界裂缝像破损的渔网,漏进无数时空碎片。

"收费口在这!"我举着贴满付款码的青铜鼎,血脉觉醒的灵力把声音扩成雷霆。异时空访客们愣怔片刻,纷纷摸出五花八门的货币。收到第三块恐龙骨头时,凤姐的火焰羽毛终于缝合了最后道裂缝。

芳芳的狐尾在月光下透明如琉璃,城隍偷偷用判官笔给她画美瞳线。凤姐把青铜鼎改造成烧烤架,烤着跨界来的史前巨鱿。三花猫醉倒在桂花酿坛边,尾巴卷着杨贵妃的珍珠簪。

"其实结界每三百年就要重签契约。"凤姐弹飞烟头,火星在空中拼出古老婚书,"云山娶凤凰,聘礼是......"

她突然把我推进古井。井底没有水,只有漫天星斗包裹的千年古树,树干上刻着历代守山人的名字。我的血在最新刻痕处发光,旁边是凤姐用火焰烙下的印记——两个纠缠的凤凰与山峦图腾。

井口传来芳芳的惊呼:"老板你怎么哭了?"

"是桂花酿太辣!"我抹着脸爬出来,看见凤姐耳朵尖泛红在烤鱿鱼。三花猫把珍珠簪戴在大黄头上,城隍边啃萝卜边给首播点赞,打赏提示音在星空下响成欢乐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