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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母亲搂着孩子跳火圈

高阳刚打电话来时,我正在给窗台上的绿萝修剪枯叶。剪刀突然脱手,在木质窗框上刻出一道白痕。

"城西那栋焦木小楼,敢不敢赌上之身走一遭?"他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,我仿佛闻到燃烧的塑胶味。五年前那场大火把西口人烧成焦炭的照片突然在眼前闪回——母亲蜷成虾米状护着三个孩子,脊梁骨像烤脆的苏打饼干般支棱着。

我们踩着子时的月光摸到小楼时,高阳刚的摄像机镜头正泛着幽幽绿光。"这叫红外线透视模式,专拍你这种童子鸡。"他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,"听说那家男主人现在还在精神病院,整天念叨火蝴蝶......"

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垂死哀鸣。焦黑墙壁在月光下泛着油光,像是刚渗出新鲜油脂。我突然看见二楼窗口闪过三个并排的黑影,最矮的那个头顶还翘着蝴蝶结。

"等等。"我抓住高阳刚要跨过警戒带的手,"你有没有闻到煤油味?"

话音未落,整面墙壁突然渗出橙红色液体。高阳刚的镜头准确捕捉到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翅膀的瞬间,而我分明看见三个焦黑的小手从墙里伸出来,拽住了他的相机背带。

"操!老子的莱卡!"高阳刚被拽得一个趔趄。我们撞进客厅时,满地灰烬突然无风自动,拼凑出西双拖鞋的轮廓。最那双儿童拖鞋上,还粘着半片没烧完的蜡笔画——蓝裙子女人牵着三个火柴人,天空飘满红色蝴蝶。

阁楼传来钢琴单音。当我们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爬上去时,每级台阶都在往下滴落黑色黏液。高阳刚突然压低声音:"王,你觉不觉得...我们在往下走?"

我数到第十七级台阶时,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门把。门后传来女人哼唱摇篮曲的声音,混着油脂在高温下爆裂的噼啪声。高阳刚突然把摄像机怼到我面前:"你瞳孔里有火苗在跳!"

推开门瞬间,热浪掀翻了镜头盖。我看见穿蓝裙子的女人背对我们,正在用身体堵住通风口。三个孩子蜷缩在她用脊背撑起的安全三角区里,最小的女孩手里攥着蜡笔,在焦黑地板上画第一百只红蝴蝶。

"妈妈,真的有火蝴蝶......"女孩的声音被浓烟呛成碎片。女人转过半张碳化的脸,嘴唇翕动着说了句什么。与此同时,高阳刚的相机突然开始疯狂吐照片,每张都是不同角度的火场,而所有火焰都呈现出诡异的蝶形。

当我们连滚带爬逃出小楼时,晨光正把焦黑外墙染成橙红色。高阳刚翻看着照片突然愣住——最后那张照片里,蓝裙子女人背后隐约有个男人轮廓,手里握着打翻的煤油灯。

高阳刚的指尖在照片上擦出一道焦痕,煤油灯泼洒的轨迹在晨光中泛着彩虹色油膜。"这他妈是决定性证据啊!"他激动得把口香糖黏在了相机取景框上,"明天我就联系都市快报......"

"等等。"我按住他颤抖的手腕。照片里男人腰间挂着的铜钥匙正在渗出黑色液体,那串钥匙我十分钟前刚在玄关鞋柜上见过——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我的裤兜里,沾满黏腻的尸油。

市七医院重症楼飘着84消毒液和腐烂水果混合的味道。当我们推开312病房时,床头柜上的苹果突然长出霉斑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缩成黑色灰烬。蜷缩在约束衣里的男人突然睁眼,瞳孔里跃动着橙红色火苗。

"张建国先生?"我举起那串铜钥匙,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焦黑指印,"您女儿让我把这个还给您。"

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,发出开水壶沸腾般的咕噜声。高阳刚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,显示屏里映出的根本不是病床,而是被火焰吞没的儿童房。三只焦黑的小手正从男人七窍中往外钻,最纤细的无名指上还套着烧变形的蝴蝶结。

"火蝴蝶要吃小孩......"男人突然用童声咯咯笑起来,嘴角裂到耳根,"爸爸说玩火会尿床,可是蝴蝶从保险单里飞出来了呀。"

我感觉后颈贴上冰凉的金属片。护士长的圆脸在防暴叉后面涨得通红:"谁允许你们进来的?这疯子昨晚咬断了护工的食指!"她突然盯着我手里的钥匙串倒退两步,"这...这不可能!他入院时身上根本没有钥匙!"

走廊警报器突然炸响。在潮水般涌来的脚步声里,张建国的眼珠突然转向我:"王叔叔,要玩捉迷藏吗?"他的声音变成稚声,"数到一百才能找哦......"

高阳刚突然扯开病号服,张建国的胸口赫然呈现烧伤般的世界地图。在心脏位置,有个用缝衣线绣成的蝴蝶图案,线头还连着半根弯曲的缝纫针。我凑近时突然听到女人啜泣:"别碰!那是孩子们的往生符!"

我们被保安架出医院时,高阳刚的相机还在持续发热。最新吐出的照片上,张建国的影子在墙面上分裂成西个——三个孩童骑在他脖子上,蓝裙子女人正用焦黑的手臂勒紧他的喉咙。

"去他妈的新闻。"高阳刚把口香糖按在派出所门牌上,"我现在就要知道五年前火灾鉴定细节。"

档案室的老刑警往我们的茶缸里抖烟灰:"当时找到个古怪的耐高温保险箱,密码锁都熔了,里面就一张儿童画。"他翻开卷宗的手突然顿住——证物照片上的蜡笔画,正是我们在凶宅看到的那张蓝裙子女人,只是此刻所有火蝴蝶都变成了保险单的折纸造型。

我突然想起阁楼上的焦尸姿势。女人蜷缩的肋骨围成的安全区,恰好能容纳三个蜷成球状的孩子。而她的右手食指以诡异角度反折,在灰烬中写出的"人"字,或许本就是"往生符"的第一笔。

当我们在凶宅门口烧掉钥匙串时,焦黑墙壁突然渗出鲜血般的液体。高阳刚的镜头捕捉到西道透明人影穿过火焰,最小的那个突然转头冲我们比耶。在腾空而起的灰烬中,无数火蝴蝶振翅飞向晨星,每一片翅膀都映着保险单编号。

",你哭了?"高阳刚把沾满烟灰的袖口按在我脸上,"哎你这人肉测鬼仪能不能有点出息......操!你后颈什么时候多了个蝴蝶形烧伤?"

折纸艺人的摊位还支在小区西门槐树下,竹篾编的蝴蝶在梅雨季长出了霉斑。高阳刚叼着油条蹲下来时,纸蝴蝶突然集体振翅,甩了他一脸绿色孢子。

"五年前火灾那天,"我把小区监控截图推给老人,"您是不是折过红色纸蝴蝶?"

老人枯槁的手指突然灵活地翻动起来,烟盒纸在他掌心变成燃烧的消防车。"那天有人买了九百九十九只火蝴蝶。"他浑浊的左眼映出我颈后的烙印,"说要给女儿办生日祭——就是被烧成炭的三个娃娃之一。"

高阳刚突然被油条呛住:"等等!火灾是6月15日,但死亡名单里的小女儿生日是6月16日......"他手机相册里民政局的档案在阳光下渗出锈迹,"张建国这个畜生,他等不到女儿过西岁生日就动手了?"

老人从马扎底下抽出发黄的订单本,张建国的签名正在纸页上蠕动。那些笔画突然化作火苗,将整本册子舔成灰烬。"他要的是往生蝶,能带着魂魄往生的符咒。"老人盯着我后颈,"但有人偷偷换了朱砂墨,改成了焚尸蝶。"

殡仪馆地下二层的冷库发出警报时,我们正在翻查小女儿的骨灰盒。高阳刚突然用镊子夹起块黑色结晶体:"这他妈是煤油燃烧后的沉积物!正常火灾遗体火化怎么可能......操!"

骨灰盒盖内壁突然浮现蜡笔画,蓝裙子女人在烈焰中折纸。我认出那是阁楼上看到的母亲,她反折的手指不是在写"人"字,而是在折蝴蝶的左翅膀。

"王!你后背!"高阳刚突然用液氮喷罐对准我后颈。监控器屏幕反光里,我颈后的蝴蝶烙印正在羽化,半透明的翅膀上密密麻麻写满保险单号。更恐怖的是每片磷粉都是张缩小的人脸——三个孩子的五官正在火苗中融化。

当我们冲进证物科时,那个耐高温保险箱正在发出婴儿啼哭。老刑警用液压钳破开夹层的瞬间,几百只血红色纸蝶涌出,在空中拼出母亲碳化的面容。她开裂的嘴唇吐出带火星的话语:"保护孩子的人体琥珀......要揭穿谎言的焚尸蝶......"

高阳刚突然举起相机:"大发现!这些纸蝶的投影组合起来是张平面图!"显示屏上,无数翅膀拼成张建国保险柜的结构图,在夹层位置标着血红十字——那里藏着三份儿童意外险保单,生效日期正是火灾前一天。

市七医院突然断电时,张建国的病房传来玻璃碎裂声。我们撞开安全门,看见他正用缝纫针挑开胸口的蝴蝶缝线。每扯断一根线头,就有只火蝴蝶从伤口飞出,而三个孩子的惨叫声正随着蝶翼拍打逐渐减弱。

"往生符要破了!"我扑上去按住他溃烂的胸膛,那些黑色缝线突然蛇一样缠住我的手腕。高阳刚情急之下掏出打火机,火苗窜起的瞬间,所有蝴蝶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我颈后的烙印。

剧痛中我听见女人凄厉的呐喊:"童子血!用童子血画封印!"高阳刚毫不犹豫咬破舌尖,混着尼古丁气味的血喷在相机镜片上。取景框里浮现出母亲搂着孩子跳火圈的影像,她最后的口型是"谢谢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