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蹲在402室门口，食指第三次蹭过门锁上的铜锈。高阳刚把三脚架往地上一杵，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楼道里炸开："兄，你确定要撬前女友的闺房？"
"是合租室友。"我掏出苏晓留下的钥匙，铜匙齿缝里还卡着半片茉莉花瓣，"三天前她在这屋里上吊，警察说是自杀。"
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，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黑板。高阳刚突然按住我手腕，他脖子上挂的莱卡相机晃出一道冷光："等等，你闻到了吗？"
霉味混着84消毒液的刺鼻从门缝渗出，但最深处藏着一丝甜腥。我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，那味道和上周三清晨一样——苏晓吊在客厅水晶灯下的白纱裙摆沾着露水，足尖垂落的晨露却泛着铁锈红。
"现场重建懂不懂？"高阳刚己经支起环形补光灯，"上吊需要至少2.4米层高，这老破小..."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，天花板不知何时洇开一片水渍，形状像极了倒挂的人形。
衣柜突然发出"咯吱"响动。我猛地拉开柜门，二十几件红色连衣裙瀑布般倾泻而出，每件领口都别着枯萎的茉莉花。"见鬼，苏晓从来不穿红色。"我的声音有点抖，"她说红色像..."
"像凝固的血。"高阳刚用镊子夹起一朵茉莉，花萼处沾着暗褐色结块，"上周市局打捞的女尸指缝也有这个，DNA检测显示是猪血。"
厨房传来碗碟碎裂的脆响。我们冲进去时，只见洗碗池里泡着的青瓷杯正在冒泡，水面浮着茶叶居然在顺时针打转。"这栋楼三天前就停水了。"我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咕咚声。
高阳刚突然举起相机连拍，闪光灯下，瓷砖缝隙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，在墙上拼出"快走"的字样。我转身要跑，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——苏晓常穿的白缎拖鞋，鞋尖正对着厨房暗门。
暗门吱呀开启的瞬间，二十几个儿童涂鸦的纸飞机迎面扑来。最旧的那张用蜡笔画着穿红裙的长发女人，背面是歪扭的铅笔字："苏老师说要带我们找妈妈"。
"王！"高阳刚突然大吼，"你每天喝的茉莉茶包！"他从微波炉顶上摸出半盒立顿，扯开的茶包滤纸里藏着微型摄像头。显示屏亮起的刹那，我看见苏晓在镜头前涂口红，她身后的衣柜里，分明有双戴着劳保手套的手正在系绳结。
顶灯突然爆裂。黑暗中，一双手轻轻环住我的腰，茉莉香混着血腥味拂过后颈。高阳刚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，取景框里，苏晓苍白的脸正贴在我肩头微笑，她的瞳孔里映着三个正在输入密码的警察。
"小心！"我扑倒高阳刚的瞬间，菜刀擦着他后脑勺钉入墙皮。月光从气窗漏进来，照见门后缓缓浮现的血字：密码是茶包生产日期。
当刑侦科长带人冲进来时，我正在数茉莉花瓣上的露珠——二十三滴，和失踪儿童人数刚好吻合。高阳刚对着物证袋里的劳保手套调整光圈："笑一个，兄，这张要叫《与鬼魂の密室逃脱》。"
晨雾漫进窗户，墙上的血渍不知何时开出了茉莉花。我摸到口袋里苏晓留下的字条，背面是她用口红画的爱心，旁边写着：下次记得买正山小种，立顿配不上我的骨灰盒。
高阳刚的指尖在微波炉转盘上画圈，金属底盘映出他扭曲的倒影："二十三朵茉莉，二十三个孩子，苏晓这是把刑侦剧当连续剧拍呢？"
我捏着发霉的茶包，滤纸上的生产日期突然开始融化。2019年4月23日——这个日期在舌尖滚过三遍，突然想起苏晓总把立顿茶包剪开重组。"快！去老吴便利店！"我撞开满墙茉莉花，那些沾着晨露的花瓣突然集体转向东南。
便利店冰柜第三层的碎碎冰包装上，苏晓用樱桃味棒冰画的箭头指向鲜奶区。高阳刚掀开光明牛奶箱的瞬间，三十七张儿童画雪片般飞出。最上面那张用蜡笔涂着戴劳保手套的男人，耳朵处被用力戳了个洞。
"金耳洞。"便利店老板突然出现在冷柜后，他摘掉助听器的右耳有个陈年疤痕，"苏姑娘每周三都来借电钻，说要给布娃娃打耳洞。"
我们冲回402时，月光正照在苏晓的梳妆镜上。她最后一支口红在镜面写着"LJ"，被高阳刚的补光灯一照，突然变成摩斯密码。"是地下储藏室！"我的膝盖撞到床板，二十三个茉莉香包从席梦思里迸出来，每个都裹着儿童乳牙。
储藏室的挂锁沾着猪油，我掏出苏晓留下的发卡正要撬，高阳刚突然拽着我滚向墙角。铁门轰然倒塌，二十三个贴着符咒的陶罐整齐排列，最前排的陶罐里泡着双劳保手套。
"3D打印的。"高阳刚用镊子挑起手套，内侧印着某建筑公司logo，"上周他们承建的地铁站挖出古墓，等等..."他的单反突然自动调焦，手套掌纹位置拓印着青铜器纹样。
陶罐突然集体震动，符咒在月光下显出条形码。我扫码跳转到首播页面时，屏幕里戴劳保手套的人正在擦拭青铜樽："感谢老铁刷的火箭，咱们这就开棺验宝..."
"苏晓的账号！"高阳刚指着首播间ID尖叫，"这个'金陵摸金校尉'十天前还在更新！"弹幕突然被血红大字覆盖：快报警！他们在7号线！
我们撞开地下室暗门的瞬间，地铁轰鸣声震落墙灰。二十三个孩子蜷缩在青铜棺旁，手腕系着茉莉花手环。穿工装的男人转身露出带耳洞的右脸，他手中的洛阳铲还在滴血。
"苏老师说过会有人来救我们。"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开口，她扯断手环洒出金色粉末。男人惨叫着捂住眼睛，他的瞳孔里映出苏晓穿红裙的残影。
警笛声从通风管道涌进来时，高阳刚正对着犯罪嫌疑人连拍："这张就叫《盗墓贼の美瞳灾难》怎么样？"他突然把相机转向我，取景框里，苏晓的半透明身影正在给孩子们系鞋带。
回警局的路上，刑侦科长扔给我个铁盒。里面是苏晓的考古笔记，夹页间粘着二十三根彩色头绳。"她卧底三年了。"科长弹了弹烟灰，"上周那个青铜樽，检测出汉代巫蛊用的..."
我打开苏晓最后寄来的快递盒，里面是袋茉莉花茶。滤纸内侧用口红写着：兄，下次扫墓记得带火锅，地宫WiFi满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