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捏着高阳刚递来的黄铜钥匙,楼道里陈腐的香火味像条湿漉漉的舌头舔过后颈。声控灯突然熄灭的瞬间,钥匙孔传来"咔嗒"轻响——明明还没进去。
"门锁会自己弹开。"中介小哥三天前在电话里说,"自从那个丈夫在浴室分尸...哎您知道的,这房子现在特价处理。"
高阳刚调整着肩上的摄像机,红色电源灯在黑暗中像颗充血的眼球。"王老师,您这之身就是最好的护身符。"他总爱拿这个外号开玩笑,镜头对准我发颤的手指,"观众就爱看这个,灵异探秘加上光环,播放量绝对破百万。"
浴室门突然发出马桶冲水般的轰鸣。我们同时僵在原地,摄像机滚落在地发出闷响。高阳刚弯腰去捡时,我闻到浓烈的福尔马林味从门缝渗出——和卷宗里记录的完全一致,法医说那个丈夫用医院顺来的防腐剂处理尸块。
"别碰水龙头!"我拽住要去洗手的高阳刚,警方案情通报里写着,法医在排水管提取到0.3克人体脂肪组织,"你听说过伦敦凶宅案吗?受害者灵魂会通过液体..."
厨房冰箱突然发出制冰声,惨白灯光下,冷冻室内壁布满放射状划痕。我的手机自动跳出半年前的新闻推送:《杭州男子杀妻碎尸案告破,主犯称妻子人间蒸发》。
"王老师快看!"高阳刚的镜头对准天花板,霉斑组成的人形轮廓正在滴水。当第二滴水落在我嘴唇上时,腥甜的铁锈味炸开在舌尖——和刑侦照片里客厅地砖的鲁米诺反应一模一样。
柜门忽然弹开的巨响中,相册哗啦啦散落一地。高阳刚捡起张结婚照,新郎的左手无名指被整齐剪掉。"听说他把婚戒和指骨一起冲进化粪池..."他话音未落,浴室传来花洒自动开启的哗哗声。
我摸到卧室抽屉里的孕期诊断书时,高阳刚正对着梳妆镜补光。诊断日期是案发前一周,B超照片上的胚胎轮廓在闪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。镜面突然蒙上雾气,浮现的却不是我们的倒影——有个穿睡裙的女人正在梳头,她隆起的小腹在雾气中像轮苍白的月亮。
"要拍特写吗?"高阳刚举着防抖云台凑近,女人转头露出脖颈处的淤青,嘴角却带着温柔笑意。当闪光灯第三次亮起时,镜面啪地炸开蛛网状裂痕。
我们逃到楼下时,高阳刚的SD卡里多了段诡异视频:镜头里的我始终闭着眼说话,而每个"妻子"都被替换成婴儿啼哭的声纹波形。物业大爷打着手电经过,说他每天清晨都能看见西楼阳台上晾着件带血的真丝睡裙。
"要报警吗?"高阳刚擦着镜头上的水渍。
"先找那个锁匠。"我翻出中介给的符咒,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个道士电话,"得把那个未出生的孩子..."
手机突然跳出电量不足警告,锁屏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孕检报告单编号。
锁匠老陈的修理铺藏在运河边的桥洞里,霓虹灯牌"专业开锁"西个字缺了"专"字,乍看像"夜业开锁"。我刚要掏符咒,高阳刚突然按住我手腕:"王老师,你后颈有口红印。"
"这时候开什么玩笑?"
"真不是。"他用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我,反光里确实有道暗红痕迹,形状像半枚唇印。我猛然想起浴室镜面炸裂时,有块碎片擦着脖子飞过。
老陈听完我们的描述,把符咒平铺在玻璃柜台上。放大镜下的朱砂纹路突然开始渗血,他用镊子夹起符纸抖了抖,掉下一撮灰白色粉末。
"骨灰掺在朱砂里,"他鼻子凑近闻了闻,"还是横死之人的。"
我后颈突然火辣辣地疼,高阳刚的摄像机自动开机。取景框里,我背上趴着个半透明的孕妇,她浮肿的手指正戳着我后脑勺,每戳一下监视器就闪过怀孕诊断书的残影。
"你们中奖了。"老陈点燃符咒,火苗居然泛着青蓝色,"这是泰国古曼童的炼制手法,不过..."他突然掀开左眼义眼,空眼眶里嵌着枚微型摄像头,"2019年拱宸桥碎尸案,凶手也用同样手法处理过符咒。"
高阳刚突然剧烈干呕,吐出一团缠绕着长发的冰碴。我认出那绺染过奶茶色的发丝——和婚宴照片里新娘的一模一样。更恐怖的是冰碴里裹着半枚钻戒,内圈刻着"G&W"的字母,正是高阳刚本名高伟的缩写。
"你结过婚?"我声音发颤。
他茫然摇头,手机却在这时收到银行短信,显示每月定期向某妇幼医院转账4987.26元。摄像头突然开始播放我们没拍过的画面:高阳刚穿着白大褂在手术室门口徘徊,而病房里躺着浴室镜中那个孕妇。
运河突然涨潮,混着鱼腥味的水涌进店铺。老陈的义眼摄像头投射出全息影像:半年前的雨夜,高阳刚浑身湿透站在凶宅楼下,手里攥着把骨科手术刀。而西楼阳台,穿真丝睡裙的女人正把验孕棒举到窗前。
"我想起来了!"高阳刚突然撞翻工具架,"那晚我接到急诊电话..."他太阳穴青筋暴起,"患者说自己误吞婚戒,CT显示戒指卡在十二指肠...等等,那患者就是凶案男主!"
我们冲回凶宅时,楼道里摆满祭奠用的白菊。物业大爷正往焚烧炉里扔纸尿裤:"可怜哦,今早环卫工在化粪池捞出个玉石脚镯,上面刻着'长命百岁'..."
高阳刚突然专业得可怕,用手术钳从浴室地漏夹出块琥珀状物体。"是凝固的羊水。"他对着镜头讲解,"混着防腐剂形成了柯巴树脂,如果能提取胎儿DNA..."话音未落,整栋楼突然停电。
手机灯光下,墙壁渗出淡粉色液体。我们跟着水渍来到阁楼,发现个贴满符咒的冰柜。掀开盖布的瞬间,首播间的观众都疯了——上百个胚胎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,每个罐子都系着褪色的姻缘绳。
"这是妇产科教学标本!"高阳刚的声线既恐惧又兴奋,"但去年我们医院失窃了...等等!"他翻出个标签模糊的罐子,"这是我主刀的第一例宫外孕手术..."
楼下突然传来婴儿啼哭。我们跑回客厅时,看见婚纱照上的新娘正抱着团马赛克状光斑哼歌。她冲镜头微笑的瞬间,二十万观众同时截图——所有照片里的婴儿面部都显示着高阳刚的身份证照片。
首播突然中断前,我做了这辈子最荒唐的事:用美颜灯当祭坛,拿自拍杆当桃木剑,对着声卡麦克风念《往生咒》。而高阳刚更绝,他打开淘宝首播拍卖凶宅,起拍价1元,每轮竞价超度一个胚胎。
第二天头条新闻是《网红首播超度凶宅,杭州惊现往生极光》。至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,高阳刚的GoPro最后三分钟显示:我们和一群透明婴儿玩老鹰捉小鸡,而新娘始终在帮我们P首播封面图。
现在高阳刚转行做育儿主播了,他的首场首播是教宝妈们用手术刀削苹果皮。而我的新人设是"通灵",昨晚刚帮西湖边的锦鲤接了档情感调解节目。只是每次下雨时,手机总会自动播放那段凶宅首播的鬼畜剪辑——尤其是高阳刚吐钻戒那段,己经成了B站镇站之宝。
哦对了,那个锁匠老陈最近开了家网红店,用骨灰朱砂做美甲贴片。至于你问我到底是不是?嘘,新娘姐姐正在镜子里对我比心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