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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血债血偿,八十春秋

夏夜的蝉鸣在跨入法桐巷时戛然而止。我望着门楣上剥落的"静园"二字,不锈钢盆里的香灰结着蛛网。

"老王,你这之身真能辟邪?"高阳刚摆弄着单反,镜头扫过爬满凌霄花的砖墙,"要不你站门口当人形护身符?"

我握紧桃木剑,青苔在鞋底发出粘腻声响。月光从菱形气窗漏进来,照见壁炉前暗褐色的喷溅状痕迹。高阳刚的闪光灯突然亮了三次,快门声像断头台的铡刀。

"看镜头!"他突然拽住我。取景器里,原本空白的白瓷墙正渗出新鲜的血渍,组成八个歪斜的隶书:血债血偿,八十春秋。

厨房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。灶台上的符咒突然自燃,灰烬里露出半张民国报纸。1935年7月14日的《金陵晚报》,头条是"银行家张世昌离奇失踪",边角有油渍晕染的指痕。

"别碰那口井!"我拦住要去后院的高阳刚。井栏上的青砖刻着八卦阵,可所有卦象都是反的。月光下,井水泛着猪油般的浑浊,浮起几缕女人长发。

地下室的铁门突然砰然闭合。我的手电筒照见墙上的抓痕,西道一组,像是......小女孩的指甲留下的。高阳刚的镜头对准角落的樟木箱,箱盖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掀起。

"妈妈说要等爸爸回家才能吃饭。"少女的啜泣声贴着耳后响起。我转身时撞倒煤油灯,火苗舔舐到箱中衣物——淡紫色旗袍的领口绣着蝶恋花,下摆浸着发黑的血渍。

高阳刚突然举起相机对着我身后连拍。闪光中,梳麻花辫的少女正踮脚够壁橱顶端的铁盒。她的脚踝系着铜铃,每走一步都渗出黑血。

"小蝶,你爸爸不会回来了。"我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。这是从她校服口袋找到的,1935年生产的"双妹牌"糖纸还带着樟脑味。

少女突然尖叫着撞向墙壁。砖缝里掉出半截烟斗,玛瑙嘴上刻着张世昌的英文缩写。我闻到雪茄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,恍惚看见穿西装的男人正用铜镇纸殴打孕妇。

"他在酒窖!"小蝶的指甲突然暴长,扯着我往地下室跑。二十七个酒坛整齐排列,坛口用血符封着。高阳刚掀开第三个坛子,倒吸冷气——泡在烧酒里的,是戴着翡翠戒指的左手。

我忽然明白院中凌霄花为何开得妖异。每根藤蔓都缠着碎骨,根系处埋着带牙印的怀表。当高阳刚用三脚架砸碎最后一块地砖,八十一枚带血的袁大头叮当作响,拼出张夫人被分尸前的最后姿势。

"该说再见了。"我擦亮火柴点燃旧校服。火光中小蝶的麻花辫渐渐透明,她将染血的算术本塞给我——最后一页画着全家福,爸爸的位置被铅笔重重涂黑。

高阳刚突然对着空气按下快门。闪光灯亮起的瞬间,我们看见穿旗袍的女人在二楼窗边微笑。她的腹部隆起,手腕系着断裂的铜铃。

离开时巷口的蝉又开始鸣叫。高阳刚检查照片时突然大笑:"老王,你背后趴着个穿肚兜的婴灵!"我摸到肩头冰凉的触感,薄荷糖不知何时少了两颗。

高阳刚的镜头对准我肩头时,闪光灯在婴灵瞳孔里炸开两团幽蓝火焰。那团青灰色的小东西正啃着我的薄荷糖,肚兜上绣着褪色的长命锁。

"别用闪光灯!"我甩出桃木剑挑飞相机,"婴灵最记仇......"

话音未落,地下室传来酒坛碎裂声。我们冲下去时,二十七坛女儿红全成了满地瓷片,混着尸块的酒液在地面汇成八卦图形。小蝶的算术本突然发烫,最后一页被酒渍洇出隐藏字迹:"弟弟在铃里"。

阁楼的铜铃声恰在此时响起。木梯扶手上凝结着冰霜,高阳刚的登山靴刚踩上第一阶,整座楼梯突然像活物般收缩。我拽住他背包带往后仰,后脑勺磕在青花瓷痰盂上,溅起八十年前的浓痰。

"你背包里装了什么?"我抹着脸上的腥臭液体,他掏出一包跳跳糖:"给小鬼的伴手礼。"

阁楼门缝渗出槐花香。门轴转动的刹那,铜铃从天花板坠下,铃舌竟是半截脐带。婴灵在我肩上发出猫叫,肚兜上的长命锁突然浮现金光,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符咒——全是倒写的急急如律令。

"这他娘的是养尸阵!"我踹翻供桌,香炉里滚出七枚铜钱,每枚都嵌着张夫人不同部位的碎骨。婴灵突然扑向铜铃,肚兜被阴风吹落,露出后背的朱砂刺青:丙子年五月初七,张天师镇。

高阳刚突然对着铜铃连按快门。在闪光灯频闪中,我们看见穿道袍的虚影正在掐婴儿脖子,而张夫人挺着孕肚撞向法坛。血泊里躺着半块玉佩,正是小蝶校服上缺失的蝶形纽扣。

"原来灭门惨案是场献祭。"我嚼碎所有薄荷糖,清凉感冲上太阳穴。1935年的农历五月初七,正是道士用铜铃封住婴灵那天。而今天,恰好是八十年后的同月同日。

婴灵突然发出啼哭。铜铃应声炸裂,蹦出个裹胎衣的男婴。他爬向樟木箱里的旗袍,在血渍上按下青色掌印。高阳刚突然举起跳跳糖:"乖,哥哥带你看金鱼。"

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。井水漫进客厅,浮起二十七颗长头发的头颅。她们都梳着麻花辫,嘴角残留薄荷糖碎屑。我忽然明白为何小蝶的算术本有二十七道折痕——每个被害少女都代替她承受了一次分尸。

"血八卦要成型了!"我扯下桃木剑的穗子,八十一道红绳缠住翻滚的袁大头。高阳刚把跳跳糖撒向血泊,糖粒在阴气里炸成金色火星,暂时阻断了尸块重组。

小蝶的魂魄在雷光中现身。她将算术本抛向空中,纸页散成二十七只血蝶,每只都衔着一块张夫人的碎尸。婴灵突然跃入我的不锈钢盆,香灰在他身上烙出梵文。

当最后一块碎尸拼回张夫人体内,整栋宅子开始坍缩。砖瓦化作纸灰飘散,露出地下埋着的青铜丹炉。炉盖刻着张天师族徽,炉膛里还有未燃尽的紫河车。

"难怪要选。"高阳刚突然掰开我嘴塞进颗跳跳糖,"童子唾液能破......"

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。丹炉碎片中飞出八百只萤火虫,每只都托着枚带牙印的薄荷糖。小蝶牵着弟弟向我们鞠躬,月光穿透他们透明的身体,在地上映出两枚铜钱。

离开时巷口的蝉鸣变成了婴儿笑声。高阳刚翻看相机突然僵住:"老王,我们在爆炸前接吻了。"照片上我们头碰头蹲着,身后是张夫人环抱两个孩子的剪影。